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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道之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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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決拓跋骨那日,靈州柳坡被曬得金茫茫,好似空中有幾輪太陽。

圍觀的人眯着眼,眺着枯柳下一個黃點子。黃點子一動不動,像白坡上一粒沙子。

人們又去看臨時搭建的高台與圍屏,屏風前立着幾個人,左右兩邊大家都熟悉,左為端肅嚴苛郡丞劉紹樊,右為騎馬拈花風流通判宇文增。

中間那女子卻面生,裝束打扮瞧着也像個官,頭戴玉冠,身穿群青紫束腰長袍,腰間配一對麒麟玉扣,端得面若皎月,瓊枝挺秀。

江談夙隻看着柳樹下的拓跋骨,他的家人在數丈外與他跪對。一雙老父母淚眼婆娑,跟他說着“黃泉路上别走太急”、“見了鬼爺磕頭認錯,爹娘夢裡給你打點陰間路了,不用怕”、“花娘肚子裡的幺兒一定平安,爹娘給你養大”、“你且等十幾載,爹娘把幺兒養大了,就去陪你”……

拓跋骨傷口糜爛,其實這段時間來都燒得糊糊塗塗,如今不是兩條木棍撐着,也跪不住。

他在臨終最後一刻,淌下淚,很艱辛地給雙親磕了個頭。

徐鑒妻子杜朝雲也在屏風前,抱着自家孩童,惡狠狠瞪着那處生離死别,孩童被她抱着,仍舊酣眠。她瞧了瞧懷裡,小聲啜泣起來。

正午鼓響,吏人上前把兩老拖下去。風裡隻有哭嚎聲。

江談夙讓人隔五米站一人,直到站至圍觀百姓面前。

她背着手,目光逡巡,朗聲道:“犯人拓跋骨二罪并罰,犯我大朔刑律,賊盜第五條,謀殺制使府主等五品以上官員,論斬決。鬥訟第六條,兵刃斫殺人,論杖一百,流三千裡,徒一年。”

她念完罪名,底下人一傳一,聲音洪亮,如實傳達給在場百姓聽。

百姓聽了,咋舌,拓跋骨本分老實的一個人,竟然謀殺朝廷大官,斬得不冤。

江談夙繼續道:“聖上務在寬厚,刑罰大省,為的是與民休生,因此拓跋骨當街持刃殺徐鑒,此為鬥毆緻他人死亡,此一案按照律例,可贖金買罪,免去刑罰。”

底下傳頌聲一疊高于一疊。

百姓一聽,原來這人還拿錢贖罪,難怪嚣張到要去殺朝廷官員。

江談夙似有回應:“誠然,倘若拓跋骨第一次犯罪,便行刑警醒,也能避免之後再犯重罪。贖金買罪的本意是教輕犯者,警惕刑罰之苦,莫要再行差踏錯。可是,一些人仗着家中錢财萬貫,以為什麼罪都能用錢抵消,豈不是背離了律例制定的本意?”

百姓聽了也是連連點頭,道“富人犯法逍遙快活,窮人的命便不值錢了咯”、“要人人都能贖金買罪,這世上人人都能犯罪”……

江談夙突然聲量拔高:“既然本亭侯奉聖上之命,督查靈郡,便不會坐任一些人借着律例為非作歹!今日起,凡觸犯大朔諸律,有依贖金買罪者,必徹查罪行,輕者贖金與五刑酌情判決,重者一律不許贖金買罪,該怎麼判就怎麼判。”

“刑律不是約束好人,而是保護好人,心中有鬼者,隻要約束行為,犯事之前,細細斟酌刑罰輕重,莫要逞一時之能,更莫要按照舊想法,以為花錢就能金蟬脫殼。富貴榮華能保子孫生計,可保不了子孫逃離法網。”

底下一陣陣高喝,百姓聽得心潮澎湃,靈郡苦貪官久矣,地處邊戍,日日街上都有鬥毆,還有那些公子哥,夜夜騎馬馳騁,攪得民不聊生。莫管這位娘子是什麼官,此時此刻能拍胸脯說出這些話就是好官。

劉紹樊執了一根朱簽,無情地擲下去。

江談夙目瞪得很大,柳樹下,一潑熱血灑開,她的眼珠子似乎被什麼蟄了一下,隐隐不适。

宇文增體貼地給她遞了一株草,道:“此物叫金芝,仙宮裡種的,凡監斬決,可用此物拂拂眼,驅除邪祟。”

江談夙将草納入袖中,笑道:“處處是天罡正氣,我怕什麼邪祟。不過長得挺好看,我收了。以後把心思放在正事上,拈花弄草的事,閑暇了再去做。”

“縣主教訓得是。”宇文增拱手,又說:“别人教訓臣,臣隻覺得煩躁難聽,縣主金口玉言,臣如沐春風。”

江談夙連白眼都懶得施舍給他。

七日後,靈州衙府前,還是劉紹樊、宇文增一左一右護着江談夙。

此時,空地上鋪席子,坐着三人,拓跋骨雙親與花剌朵。拓跋骨已過頭七,三人仍舊披着麻衣,神色朽然,空洞地望着周圍指指點點的人。

花剌朵已顯懷,臉上傷痕已褪得幹淨,不過手腳仍舊浮腫青紫,郎中怕藥物對胎兒有影響,因此不用内服,隻用外敷,傷口好得很慢。

江談夙握住暖爐,姿态閑适,與幾日前監斬判若兩人,深秋風緊,她讓人給地上三人遞一碗溫水。

花剌朵不喝,江談夙笑道:“喝吧,拓跋骨已伏罪,我不會為難你們。”

拓跋骨雙親聽了,才怯生生接過碗,嘬了一小口,見沒事,也勸花剌朵喝水。花剌朵隻認劉紹樊,劉紹樊朝她點點頭,她才敢喝。

江談夙這才朗聲朝周圍人道:“拓跋骨罪行深重,依照大朔法應連坐親屬與奴婢,然而聖上寬宥,垂憐疾苦,疾苦人者減刑二年,又能以牛馬贖回良籍,因此拓跋氏可免為奴婢。”

拓跋骨雙親跪下磕頭,乞恩認罪。

江談夙再看花剌朵:“你是戰俘後人,論理是奴籍,與拓跋骨良奴之間不構成夫妻名分,然而靈郡戰俘與流民混淆,許多逃了奴市,丢了奴券,并未入籍,這些人且按流民處置,花剌朵你的情況也如此。按大朔戶律,流民無籍,非大朔者遣送歸國,若不歸國,依地理遠近,充作軍役。”

花剌朵兩汪淚眼泛濫,她哭道:“官爺,我哪裡有國,哪裡有家,我自小就在俘營長大,後來叫人買出來,與姐姐在各家謀生,不是郎君收留我們,我們早被欺負死了。”

江談夙神情斂了斂,走到她身旁,蹲下來将手爐塞進她手裡,勸:“你出了靈郡出了大朔,拓跋骨雙親也能與你離開,無籍無名怕什麼,我聽聞枉春樓在關外也經營許多買賣,你帶着兩老自去投靠他們,既不失自由,又能養活一家,不好嗎?”

這話說得很低,隻有幾個人聽見。

花剌朵哇一聲就哭出來了,其實她也不在乎那些名分,但是生來為奴,她覺得低人一等,哪裡敢想有一天能說有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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