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翊往火堆裡添着枯枝,從閃爍的火光中看着她說道,“小家夥,像你這般大,本将軍早已在軍營曆練并小有成就了。我凡事都要親曆親為,但凡上戰場,經常遇見糧草不繼,就得自己獵物生火,若是情況緊急,直接茹毛飲血也是常事”。
沈青悅聽得入迷,他年紀不大,吃過的苦經曆的戰場厮殺卻與爹媽不相上下。
看到她一臉向往,北堂翊起身坐到她的身旁,他捏捏她的臉,瑩白的芙蓉臉上這片紅暈,說不清是被火光薰出的,還是因為别的。
他索性向她說起自己的身世。
他說他是北蒼國的三皇子,皇宮内處處都是勾心鬥角,陰謀算計。
母妃善良柔弱又卑微不敢與人争,他們母子倆在宮道上走着走着都會莫名受傷流血,尋常三餐食物不淨不潔倒是小事。
在他五六歲時,他的母妃死得不明不白,他的父皇怕他被人暗害,很早将他送往九月山莊學藝。
在九月山莊師公師婆那裡學了一身武藝,十三歲便去往玉門關,拜在守将邱世忠将軍的麾下。
從軍五年後,經曆了無數戰場厮殺,終于得到“鎮北将軍”封号。
如今二十,剛剛及冠。
沈青悅聽完了他講述的身世和經曆,當聽着他那麼小就失去娘親,不由又想起自己也沒了娘親,突然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不由紅了雙眼。
北堂翊見自己說這些竟然會勾起她的悲傷,不由歉意笑笑,将她攏進懷裡,揉揉她的頭,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撫她的情緒。
兩人靠着火堆,一陣困意襲來,沈青悅忘記了,自己不該與這個敵國人如此親密的原則,終于乖順如小貓一般,仰着腹部,将自己最柔軟最脆弱的部位交予他,安心地躺在他的懷裡,沉沉睡着了。
而北堂翊一動不動地抱緊了她,仿佛抱緊了他的所有物。
……
午時未到,沈青悅終于走進了将軍府,當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時,紅桃迎了出來。
她看見她又紅又怪異的唇部,就指着她暧昧地笑:“小姐,你的嘴叫誰啃成這樣?”
“啊……有這麼明顯嗎?”
沈青悅趕緊背過身去,她的雙手迅速掩起唇部,不敢看向紅桃。
該死的北堂翊,把自己“啃”成這樣,早晚要找他算帳。
閃進了廂房,她拿趕桌上的茶碗,将整碗茶水倒進自己的口中。
她剛剛咽下茶水,用紅桃遞過來的帕子擦了嘴,剛剛坐定,紅桃就跟她說,她的父親沈緻遠沈老爺,在她出門的這兩日,又納了廚房送飯的明月為“月姨娘”。
父親又納了一個小妾?
沈青悅詫異地盯着紅桃,示意她講下去:
原來,在她們兩人山上遇見大夏副守将扮山賊打劫她們的時候,沈緻遠正在書房小憩。
本來秋月端着茶水準備返回廚房與趙興繼續幽會,哪知,沈緻遠突然睜眼吩咐她去“福茗居”叫夏茗過來“研墨”。
可是,明月找不到夏茗,沈緻遠就臨幸了她。
現在,明月也被沈志遠收作小妾住進“明月閣”了。
本來,秋月是見午後無人,便假借洗碗清掃廚房之名,實為與趙興幽會。
可是那趙興見秋月去書房這麼久還不來,便也跟着潛到書房,從書房掩開的門縫,便将沈緻遠寵幸秋月的過程看去了。
事後,沈緻遠一邊擦着自己物事,當即就說收了秋月做妾,準備在“福茗居”後頭,給她僻個院子叫“秋月閣”,讓她下午自己先去住着,以後不用在廚房做事。
可是,秋月走後卻一直哭泣,她覺得自己愧對趙興,她是真的很愛外表斯文的趙興。
趙興追上秋月之後,他說他并沒有生氣,還一直羨慕她,隻要躺着不動,既能享受又不用當傭人幹雜活,這世間幾人能有她這樣的福氣?
秋月聽他這樣一說,自然氣得扭頭就走。
沈青悅聽到這裡就聽不下去了,她擺擺手阻止了紅桃往下說下去。
積壓在心口處的煩悶突然如泰山壓頂,令她實在喘不過氣來。
什麼時候,堂堂的将軍府,都養出這種豬狗不如的畜牲了。
而自己的父親,一個沙場上的常勝将軍,一個大義凜然的軍人,隻因娘親離去,就淪落成如此污濁不堪的樣子。
“父親”的偉岸形象,此刻正在她心間坍塌。
“紅桃,你說下人妄議主人的私隐,該當何罪?”
她突然起身,指着紅桃說:“方才那些話你是聽誰說的?看你這樣描述得像是身如其境一般,可見這事在下人中間都已傳開”。
“小姐,抱歉,是奴婢僭越了。”
紅桃見自家小姐如此嚴肅,原本是坐着的,趕緊起身,朝着沈青悅跪了下去。
“還不快去通知管家,此刻立即去查,到底是哪個奴才賤婵在傳播此事,立即給本小姐送過來。還有你,再給我亂嚼舌根,這就是下場”。
沈青悅将桌子上的茶碗狠狠地往地上一砸,青色茶碗立即化為碎片。
她指着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盞碎片,繼續樹立起主子的威嚴,“整個将軍府是越來越不成體統,看來,不殺掉幾隻野雞,那些蠢猴子就不知什麼是家法。”
“是,奴婢這就去。”
紅桃從未見過嚴肅中帶着要殺人戾氣的自家小姐,不由心頭抖了一下,她對着沈青悅磕了一下頭,便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