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江景鸢心狠狠一顫,衣袖中的十指蜷了又蜷。
這是可以在皇宮裡說出來的話嗎?
江景鸢心情有些複雜。這到底是得有多自信,容也燼才能堂而皇之地在這裡說出這番話?當真不怕隔牆有耳嗎?
她面前的容也燼嘴角噙笑,像是根本不在意她心中的錯愕和疑惑,接着說道:“其實柳廷尉也知道,他擺出那般姿态不過是在與連太尉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罷了。”
“柳廷尉正是要與連太尉唱上這一場戲,所以才會早早送柳家小姐進宮避風頭。”
如今的大淵朝政當真是不明朗啊……這盤根錯節的,随便揪出來一個人都串連着無數人。皇帝也當真是成了擺設……江景鸢默默聽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魏家的心搖擺不定?怎麼搖擺不定?在不同黨派間搖擺不定嗎?”
她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怪異感:“朝堂上的武将基本都以連太尉為首,魏家又在搖擺些什麼呢?他們想去和文官湊一塊兒嗎?”
“還有武将和連太尉……”江景鸢一顆心落到了谷底。
太尉一職明升暗降,沒有兵權就是個空架子。可如今,連太尉和掌握兵權的武将聯合在了一起……
嗯?
江景鸢微微一愣,細細回思索起容也燼的話。
容也燼說他們都知道魏家沒有通敵,那連太尉和柳廷尉這樣針鋒相對、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難道是想讓魏家記住連太尉的恩情,好将魏家收入囊中?
上方傳來一聲輕笑,江景鸢擡眼,容也燼拈着茶杯說道:“西南是塊肥肉。”
他像是猜到了江景鸢的心思,說:“柳廷尉并沒有徹底站在連太尉那邊。這兩年,大家都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隐隐窺見了端倪,衆人這才開始慌了、開始搖擺不定。”
這是什麼意思?察覺到了什麼事情的不對勁?
江景鸢不解。
但容也燼并沒有為她解答的意思,隻是轉而說回西南:“西南有南烏、西逾,巫族與一些隐世世家、門派分布在此,他們的危險,你以後會知道的。西南很危險,但别的地方的資源都被瓜分殆盡,誰能搶先在西南占據一席之地,誰就掌握了新的資源和主動權。”
“這很重要。連太尉、鎮國大将軍、柳廷尉、我,都想搶下這塊肥肉,為自己加碼。”容也燼放下茶杯,認真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說道,“唯有一人,他不會在意這些。”
江景鸢也認真地看向他,靜待下文——
“禦史大夫林宴清。”
容也燼說道:“他是皇帝的人,比起我們,他算得上是一心一意為皇帝辦事。”
江景鸢愣愣的,腦海裡不可遏制地閃過一個念頭:“就皇帝那個不理朝政的樣子,朝堂上還能留下一心一意為其辦事的人?
“而且,禦史台的人聽着像是一心以林宴清為首,禦史台都能與連太尉針鋒了,可見其勢力之龐大。皇帝都被架空了,朝中的各個黨派都不會合力将林宴清踢出朝堂嗎?就這樣放任自流嗎?”
但容也燼沒有細說這些,反而問江景鸢:“你知道林家嗎?”
林家?哪個林家?
江景鸢一愣,她怎麼會知道大淵的什麼林家……
等等。
江景鸢思緒飛快流轉,容也燼這樣問她,那就說明在容也燼看來,她會知道。而在容也燼與容後看來,她或許不知道朝中的事情和大淵的世家分布,但多半會了解外界的事情……
那麼,容也燼所說的“林家”,是她想的那個林家嗎?
這樣想着,江景鸢也出聲問了:“是‘紅袖添香’的那個林家嗎?”
“對。”容也燼笑得眯了眯眼,說道,“林家的家傳功法是‘紅袖添香’,三十六香,其中第一香‘含笑九泉’最為出名。”
他說:“但男孩修煉‘紅袖添香’的進度過于緩慢,且多年難有成效,所以林家的男孩自小就被送出林家,拜入各個仙門,或是放在尋常人家碌碌無為地過完一生……林宴清就出身林家,後拜入天祿閣。”
天祿閣,市面上的符箓大多出自天祿閣。
天祿閣、北歸雙阙、白家的百聞樓,是人間公認的富得流油。
江景鸢安靜地聽他說:“天祿閣從前是個好去處,但七年前,天祿閣閣主與神兆門門主紀曉塵在白晝山一戰,雙方重傷,天祿閣權柄因此易主,天祿閣閣主名存實亡。
“也正是這時,陛下讓我前去招攬林宴清。”
容也燼不疾不徐地說道:“見識過外界絢麗多彩一面的人又怎麼會在意這些所謂的榮華富貴?他對皇帝稱不上什麼忠誠,隻是各取所需。”
江景鸢若有所思。
“這……”
朝堂上衆人面面相觑。
是啊,魏家的嫌疑還未洗清,魏家這麼急迫地去邊關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