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過于震驚,喻鑫低頭看了很久。
聞叙倒是頗為滿意,他甩甩自己的手,确定綁得夠牢靠後,略帶得意地看向她:“現在你松開試試。”
喻鑫還是沒擡頭,也沒說話。
震驚散去,暗藏其下的其它情緒開始翻湧。
緞面的領帶微涼,而他的手腕溫熱,與她的被迫緊緊貼合,凸出的腕骨硌得她有點兒疼。
有一瞬間,喻鑫很希望那是個死結。
“生氣了?”見她遲遲沒應,聞叙歪過腦袋,試圖去看她正臉。
“沒有啦。”喻鑫别過臉不給他看,“我才沒那麼容易生氣。”
“哦,意思是我比較容易生氣。”
“我可沒說。”
聞叙邁步向前走去,喻鑫被迫跟上他,他的步伐不算快,被綁着的手也不像剛剛那幫左晃右指,僅餘步行時的自然擺動。
每一下,他的骨節都會在她的皮膚上輕輕擦過。
“剛剛是有點兒生氣。”他說,“但我現在不氣了。”
喻鑫努力試圖将自己的感受從手腕上移開,與周圍的花草樹木産生連結,卻屢戰屢敗。
最後她放棄了:“那我們現在要去哪兒呢?”
“你想去哪兒?”
“都可以。”
在你身邊都可以。
“那就随便走走吧。”聞叙說,“綁在一起好多項目也沒法玩。”
“好。”
“不遺憾嗎?好不容易來一次。”
“不。”
來之前,喻鑫有很多設想。
她從沒玩過這些充滿科技感的項目,她以為遊樂園隻有木頭軌道的過山車、扶手都生鏽的旋轉木馬,以及好似搖籃般溫柔的海盜船。她想趁着這次難得的機會,把這些新穎的項目都玩一遍。
但現在,她突然對那些都失去了興趣。
兩人就這樣手綁着手,在樂園裡漫無目的地遊蕩。
她發現哪怕不玩項目,這座樂園本身就很有意思。雕花的欄杆、修剪成卡通造型的草坪,每一處細節都盡顯童趣。
兩人不知不覺開始比賽,比誰發現的有趣細節更多,明明沒有獎勵,卻一個比一個起勁。
“我要去那邊找。”喻鑫指了指東邊的亭子。
“我想去那邊。”像是故意作對,聞叙轉向西邊。
一東一西,領帶被扯得緊繃。
喻鑫不服氣,像在童年的拔河遊戲中那般,握着拳頭咬着牙,硬是往東邊走。
一下兩下沒拔動,三下、四——
阻力忽然消失,喻鑫瞬間失去平衡,慣性往地上倒去。
地面無限放大之際,胳膊忽而被人一把抓住,用力扯向了反方向。
就像站在颠簸的公交車上,向哪倒都身不由己。
喻鑫上一秒還準備給土地公磕頭,下一秒就被迫轉身倒向了另一側,天空一閃而過,腦門一陣鈍痛,兩人都悶哼了一聲。
天上沒有飛鳥,有的是聞叙高高的鼻尖,以及在睫毛掩映下,意味不明的眼神。
喻鑫迷迷糊糊從聞叙懷裡站了起來。
頭腦還暈乎乎的,柑橘香又見縫插針鑽入她鼻腔,讓她更暈了。
“你的腦袋夠硬的。”聞叙感慨。
“你的胸口是石頭做的嗎?”喻鑫不服。
“疼嗎?”
喻鑫正準備繼續和他探讨矛與盾的問題,聞言不由得愣神。
“還、還好啦。”
氛圍忽而有些不自在,聞叙喉結一滾,向東走去:“依你一回吧,找不到你完了。”
“怎麼個完法?”
“你猜。”
最終,喻鑫靠在亭中桌子上找到了卡通浮雕勝出。
嘴比腦子快,不知怎的,說完後她突然有點兒後悔,想着要是沒找到就好了。
雖然她不知道是怎麼個“完”法,但她知道了獲勝的獎勵。
兩人來到甜品屋,聞叙給她點了份聖代,自己則要了杯拿鐵。
喻鑫覺得自己失策了,當初應該用左手去抓他。
否則也不至于現在連東西都吃不了。
聞叙悠哉遊哉地在一旁攪拌着咖啡,喻鑫倒對着這份精緻美味的聖代發愁。左手連拿穩勺子都費勁,她試着擡起右手,旁邊的壞家夥卻牢牢把手放在桌下,不肯擡起分毫。
喻鑫沒忍住握拳錘了下他的腿。
身邊的人一聲悶哼:“好暴力啊你。”
眼看頂尖要融化了,喻鑫沒轍,低頭張嘴咬了一口。
擡起頭時,她聽見身邊傳來輕笑聲,便意識到不對。
偏生她不知道哪裡不對,隻能茫然地左看看右看看。
下一秒,一張面紙糊到她臉上,來得突然,動作倒挺輕柔,對着她鼻尖蹭了一下。
聞叙團起面紙丢掉:“我小學都沒吃這麼邋遢過。”
你小學吃飯右手也被人綁住了嗎?
喻鑫憤懑地瞪他。
身邊的人一開始還慢條斯理地喝着咖啡,像是炫耀他靈活的右手似的,冰咖啡也不知道攪和個什麼勁兒。
半晌,他終于被她盯得受不住了,主動擡起左手放上桌面:“好啦,吃吧。”
喻鑫試着擡了下手,沒有阻力。
她又試着左右晃了晃,很順利。
這下,她才放心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