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趙律師呈上了一沓文件。
喻鑫下意識接過,沒急着去看,而是又望向了聞叙。
“看我幹什麼。”聞叙笑說,“我又不是律師。”
“我想和你單獨說幾句話,可以嗎?”
沒待聞叙回答,趙律師識趣地起身:“你們先聊,好了随時叫我。”
門被打開又關上,屋内瞬間安靜下來,熱茶蒸騰出縷縷霧氣。
喻鑫低着頭,任由霧氣朦胧了視野,輕聲問:“律師費是不是很貴?”
當初父母的事情發生後,她一個未成年什麼都不懂,有人建議她去請個律師,多争取些民事賠償,她也試着咨詢過,最後又被高昂的律師費吓退了。
聞叙:“如果訴訟成功的話,可以要求對方一并償還律師費。”
“那要是不成功呢?”
聞叙一時啞口。
喻鑫放下那疊都沒有打開的文件:“要不還是算了吧。”
“第一,律師費已經交了,現在放棄不會退的。”大概看出她想說話,聞叙按住她的手,也按下了她的話頭,“第二,雖然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假男女朋友關系了,但如果你把我當成朋友,就不要總是拒絕我。
“第三,”聞叙頓了頓,“你不想那些躲在背後的惡人自食其果嗎,他們說了那種話,你還要任由他們逍遙法外嗎?”
喻鑫咬了咬牙。
當初看到那條視頻和評論時,她最大的感受是荒謬,而此刻,那種感情逐漸演變成了憤怒。
“我會還給你的。”她說,“我一定會還。”
聞叙沒多說什麼,隻是起身道:“那我讓他進來了。”
“嗯。”
再次看到趙律師,喻鑫的心裡不再是抗拒,反而有種隐隐的迫不及待。
她雙唇緊抿,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看完了那些證據。
她不會為這些爛人爛言再掉一滴眼淚,她要把他們統統告上法庭。
“我沒有什麼想補充的了。”喻鑫将文件遞還給他,“謝謝你,搜集這些辛苦了。”
“都是我們該做的。”趙律師的臉上,始終帶着得體的微笑,“那麼接下來,您的訴求是什麼?”
“訴求?”喻鑫想了想,“我希望他們删除那些視頻和言論,公開道歉就不必了,我不想事情被再次發酵。”
“好的。”趙律師在筆記本上敲下寥寥幾行,“關于民事賠償方面,您心中的理想數額是多少?”
關于這一點,喻鑫還真沒想過。
她小心翼翼地問:“我說多少都可以嗎?”
趙律師瞬間被她這話逗笑了:“那當然不太行。不過在合理範圍内,我們會幫您盡可能争取。”
喻鑫扒着手指,在心裡算了算:“兩千塊,可以嗎?”
“當然可以。”趙律師應得爽快,“不過您确定不要再多争取些嗎?”
喻鑫有些懵懵懂懂:“這還不算多嗎……”
“一點也不多。這件事性質惡劣,視頻的最初發布者,他在各平台的該視頻累計播放量已經過千萬,其餘的轉載、二創用戶,過百萬播放量的也不少。還有那些高贊評論,以及不少轉贊評頗高的衍生造謠貼,您哪怕是每個人都要這個數,也一點都不多。”
喻鑫剛剛并沒有仔細去浏覽那些數據部分,聽到這話,她有些訝異地半張着嘴。
或許該慶幸那天看完後,她就再也沒碰過手機,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在網絡上居然發酵得如此之大。
為什麼,她的父母真的罪該緻死嗎,她又做錯了什麼?
平複下心情後,喻鑫道:“那,您可以幫我定一個數額嗎,看最多能賠多少。”
“好的。”趙律師了然點頭,“我們一定會幫您在合理範圍内,盡可能多地争取賠償。”
案子已經全權委托給了律師,後續的事宜,幾乎不用她再多操心。
踏出寫字樓,喻鑫深深呼吸了一口室外的空氣。
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
兩人并肩朝車棚走去,路過一個賣紅薯的小推車,喻鑫沒忍住吸了吸鼻子。
半分鐘後,一隻熱乎乎的紅薯被塞到她手裡。
沒找到座位,兩人幹脆就坐在路邊的台階上。
紅薯被烤得流油,一抿即化,喻鑫顧不上它還燙着,潦草地吹了吹,就忍不住咬下一口又一口。
秋日的天空總是萬裡無雲,間或有鳥列隊而過,冬天即将來臨,它們必須要抓緊些了。
誰也沒有說話,可能有些共通的情緒已經無需用言語傳達。兩人吃完紅薯後,重新啟程走向車棚。
這次,她輕車熟路地環抱住了他。
喻鑫想起小學高年級時,家裡也買了一輛電瓶車。一般是父親在用,不過如果遇上下雨,母親就會騎車來接她。
她躲在母親的雨披下,抱着那有些贅肉的腰,嗅着母親身上的雪花膏氣息,以及雨披帶着潮意的橡膠味,聽着淅淅瀝瀝的雨聲,有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時隔數年,她突然又找回了當初那種安全感。
聞叙将車倒了出來:“走,送你回家。”
“我暫時不想回家。”喻鑫下意識攥住他的外套,“可以再帶我兜兜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