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窦家靠不住,您可得為了女兒,早做打算啊。您可别忘了,外祖母遺産中有一樣可解燃眉之急。”
劉嫖走的時候心事重重,居然也忘了問問,陳阿嬌到底為何莫名其妙地睡了六天,又莫名其妙地蘇醒。
這事情被母親輕輕揭過以後,也就顯得合乎情理了起來。像是昏睡六天,是什麼理所當然、從小如此的事情。
*
是夜,陳阿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大約是那六天的昏睡身子實在是睡飽了,她居然也不覺得困,就坐起來打坐。
前幾日,楚服明着給她按摩,實則為她輸送了不少内力,經脈有些吃不消,連日在她的身體裡翻滾。
秋棗每天有忙不完的活,睡覺也沉,在自己的屋裡打着鼾。
陳阿嬌聽着這鼾聲、蟲鳴,風打闊葉,幹脆翻身下床,随便取出來一條粗硬的腰帶纏在手腕上,當做鞭子來甩。
她從小學的就是馬鞭,皇子王爺們秋獵得來的皮,跳出最好的鞣制了來獻寶,金貴無比,全都不許帶進宮裡。
習武不是個好皇後的做派,幸好她連皇後都不想做了。
就這麼舞到半夜,窗外明月高懸,落在窗邊那乖乖坐着的巫蠱娃娃身上,居然顯得栩栩如生。
陳阿嬌整個人泡在了冷光之中,汗浸透了薄薄的羅衫。
楚服運給她的内力運化在體内,經脈蘇醒。
夜風把她的袖子吹起,半散不散的長發也跟着變成風的形狀,分明是清涼的,可她太激動,久違的感覺像是整個人都被那月光灼燒着。
“下回做個硬鞭子。”陳阿嬌自言自語,去院子裡取了幾瓢冷水沖洗身體,把娃娃再次抱在懷裡,兩指捏住它的手指做遊戲:“你說,楚服在軍營裡是怎麼給我縫的呢?用的還都是這麼好的布料。”
娃娃不言語,被捏成張開雙手擁抱的模樣,袒開胸口。
陳阿嬌還記得這個娃娃的“用法”,她不想等了。
這娃娃從來不是魅惑君主的手段——用在那個人身上,簡直是暴殄天物。
被夜風吹透的身體裡,年少時期那種焦渴的萌動正在漲潮。
阿嬌在楚服睡過的那張床上找到了幾根栗色的頭發,珍寶似得放進了娃娃胸口的小口袋裡,滴上自己中指的血,看起來真像一顆沒有學會跳動的心。
巫蠱娃娃躺在她的懷裡,像是縮小版的她。
那顆小小的心髒,是楚服縫的,留着阿嬌的血。
這是她們的孩子。
那些無法說出口的心,就讓她來替我說話。
阿嬌把它抱在懷裡,額頭抵着娃娃柔軟的額頭。
她合上眼,聞見娃娃身上殘留的楚服皮肉上的香氣,用鼻子緩緩蹭過那些氣味算不得濃郁的部分,唇角克制地勾起。
我要你愛我,我詛咒你永遠愛我。
我一定會找到方法保護我們。
遠方被思念的人并沒有察覺。
隊伍暫時休整,停在了一座城池的郊外,可楚服仍舊也無心睡眠,仰頭看着月亮。
烈酒入喉的同時,她察覺到心口微微的異樣,隻以為是思念過甚。
她以為自己對阿嬌的欲念太過深重,久别重逢的匆匆一見,就到了想要把人拆吃入腹的地步。
楚服先是恨她太過冷淡,又恨自己太過克制,不知不覺一壺酒就見了底。
——看來娃娃的制作手段的确有進步,就連本人也無法察覺自己被下了蠱。
“楚服,還不睡嗎?”同行的廚娘起夜,被馬車上坐着的人吓了一跳,“明兒個要早起趕路去。”
楚服朝她舉了舉手裡的酒:“幹杯!”
廚娘笑了,解了手也坐過來:“大名鼎鼎的白馬将軍也有心事?”
楚服給她挪了個地方,也就把心裡那點不舒服忘卻了,笑道:“您可别調侃我了,不過就是個校尉,擔不起。”
“你要是個男兒身,肯定也能做将軍!”廚娘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以後能封侯拜相,做個女侯爺!”
楚服明智“借你吉言。不過我更想在京郊的小院裡,能和自己喜歡的人過一輩子,做個無所事事的閑人。”
“這種事情不是很容易做到的嗎?你也太沒追求了。”廚娘撇了撇嘴。
“還不行。”楚服撫上胸口,“但很快就可以了。”
廚娘懵懂地眨着眼睛:“那你喜歡的人還挺難嫁的,還要你去邊疆打仗。”
楚服扯開話題:“你呢?也有喜歡的人?”
“我才沒有呢!我以後要去開個小酒館,肯定能成遠近聞名的廚娘!要是嫁了人,我就隻能當老闆娘了,不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