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引你修仙,到結嬰以後,你給我三滴元嬰精血。”
這段話太長,這個男人也沒有像先前那般放慢語速,風未凝一大半都沒聽懂,隻捕捉到煉化、心頭血、死、嬰這些明顯帶着血腥的關鍵詞。很明顯,無論她是否聽懂,是否願意,如今孤身在外,沒有拒絕的餘地。
風未凝抿唇,沉默。作為一個朝政完全被内閣把控的傀儡皇帝,風未凝從來不是硬碰硬的性子。他既然能為凡兵所傷,在涅槃天的地盤上,她總還是有機會逃脫。
陸霜行自收了涅槃朱雀火,烈火日日反噬,使他對人對事耐心都極差。然而也許是事情終于有了解決的眉目,今夜他格外有耐心。
陸霜行語氣和緩地安慰小姑娘,“未知讓人懼怕,但當你見過外界天地之大,這個……交易,你不會後悔。”
他雖對她有所求,但也會竭力為她提供修煉資源,護她性命。最差的結果,她的壽命也比凡人一生要長許多許多。一個合體期的煉丹大師願傾力助她修煉。她現在是不懂這件事的意義,但這個條件若放在修仙界,是很公平了。
“交易?”風未凝看着他,語氣中洩露出一絲憤懑的鋒銳。平等的才叫交易,不平等的隻能叫掠奪。然而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不敢流露更多的情緒。
陸霜行下意識避開她清亮的眸子,伸手托住她的手肘,“走吧。”
陸霜行已經找到他要找的人,他便不再吝惜靈力,帶着她連夜出發,禦劍飛行。
黑夜裡隐約可見有農田阡陌縱橫,城邦點點燈火。風未凝是涅槃天的帝王,久困深宮,第一次見到自己國家的土地,竟是以這種角度。
風未凝意外地看向陸霜行,飛行對他來說是這般輕易的事,為何那一日不在她面前展露本事?他那天便是直接擄走他,禁軍也毫無辦法。為何偏要走孟元叢的路子?
挑撥血親反目,修仙之人都是如此行事?讓人心生寒意。
她卻不知,陸霜行斷她血脈親緣,隻是要讓她不再留戀此地。
陸霜行帶着風未凝飛到海邊的時候天剛破曉,他放出船形法器,入了那阻擋涅槃天萬年的斷靈海。
這一路飛過來,速度太快了,快的風未凝來不及反應,便已離開涅槃天國境。
小船并不大,兩個人坐在其中,相距不過尺許。無聲無息的入水,船周仿佛有一層透明的軟膜,将碧藍的海水阻隔在外。
兩人離的近了,她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清涼香氣萦繞在鼻端,陸霜行心緒微動。
初生的朝陽斜斜映亮了水面,周圍有各色的小魚遊曳,鱗片五彩斑斓。
沒見過世面的女帝被短暫地吸引了注意力,片刻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的禁衛軍、各地守軍再不可能來救她了。
此去,家國永别。
她終是忍不住問:“我還有機會回來嗎?”
陸霜行并不覺得那個桎梏她的皇宮有何值得留戀,隻是看着小姑娘眼裡強忍的淚光,忽然心軟。他放緩了語速說:“你若自己有本事,幾百年後或許能回來。”
對于陸霜行而言,這是安慰之詞。涅槃天這個地方,來回一趟幾乎消耗了一個合體修為頂級丹師大半身家,如無意外,風未凝幾百年是不可能攢到這麼多靈石的。
可在風未凝心裡,這話真是讓人絕望。幾百年?凡人一生不過百年,故人故國都物是人非,即使她真的能活那麼久,回來還有什麼意義?風未凝強裝了一晚上的鎮定再也撐不下去,睫毛一顫,眼裡的淚便難以控制地落了下來。
她難堪地别過頭,用袖子捂住臉。
她肩膀抽動,喉嚨裡壓抑着嗚咽,如同受傷的小獸。
陸霜行下意識地避開了目光,神識探入儲物袋,将一衆丹藥法器都掃了一遍,然而她隻是個凡人,此時能服用的也隻有那麼寥寥幾種低階丹藥。
他幾百年的來一心修煉,第一次面對如此無措的情形。陸霜行拿出丹藥的動作甚至都有些笨拙,“這是辟谷丹,清心丹……”
那一刻,高高在上的仙人下了凡。
然而少女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無暇他顧。
他的話顯得如此的不合時宜莫名其妙,于是陸霜行也隻能住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