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未凝一日一夜沒睡,情緒又大起大落,就算吃了丹藥也撐不住,頭一點一點垂下。
陸霜行掐訣,将小船變大了一些,又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張床放在船上。
他對風未凝說:“去休息吧。”
那是一張雕琢精美的拔步床,四面床帏将床内隔成一個小小的封閉空間。
風未凝猶豫了一下,慢吞吞起身。因為久坐腿上血脈不通,趔趄了一下,緩了緩才爬上床和衣而睡。雖然很累,但風未凝心中有事,睡得并不安穩,翻來覆去,直到半夜才迷糊過去。
深夜裡陸霜行并沒有休息,獨自盤腿坐着,細細體會涅槃朱雀火與往日不一樣的微妙變化。那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風未凝在他身邊,涅槃朱雀火便比平日安分,不再暴躁地反抗他,驅使時更得心應手;而同時又因為涅槃朱雀火對鳳凰後裔血脈的渴望,讓他心緒躁動。
陸霜行猜測導緻這種情況的原因。涅槃朱雀火與朱雀一族相依相生。鸑鷟與朱雀同為鳳凰後裔,卻是水屬,與火屬的朱雀一族天生相克。如今涅槃朱雀火強而鸑鷟血脈弱,靠近時涅槃朱雀火便蠢蠢欲動想要吞了鸑鷟血脈。而這,影響到了他的心神,讓他渴望靠近那個小姑娘。
似乎也沒什麼妨礙。陸霜行想了想,覺得沒必要在意。
風未凝很早便沒來由的驚醒,放任自己躲在拔步床的封閉空間裡發了會兒呆。終于下決心起床的時候,跟繁複的宮裝以及睡亂的發髻鬥争了半天,也沒辦法做到整潔得體。
不做皇帝,她甚至做不到生活自理,拿什麼跟陸霜行鬥?
她悲從中來,眼淚如珠一般落下。但是事到如今,哭也無濟于事,最後她抹了把臉,把頭上能拆的簪環扯下來,披散着頭發自暴自棄地穿着皺巴巴的衣服從床上下來。
陸霜行擡眼,看到小姑娘繃着臉盤膝坐下,紅紅的眼睛暴露出她方才哭過。他掐訣,一陣清風拂過,風未凝頓時覺得渾身清爽許多。
“除塵決。”陸霜行簡單解釋,繼而拿出一張紙,并指成刀裁成衣服形狀,指尖靈力吞吐,随手一抛,落在了風未凝手裡的時候已經變成真正的衣服,“去換上吧。”
那布料柔韌,看不出是紙做的,不知是否結實。風未凝警惕地看他一眼,用指甲輕輕刮了刮衣服。
陸霜行心裡微哂,假裝沒看到小姑娘防備的眼神,垂眸打坐。
風未凝猶豫了片刻,拿着衣服,回到拔步床上去換。他做的衣服很簡單,并不似宮裝一層一層的穿着繁瑣,風未凝琢磨了一會兒,終于成功地把皺巴巴的宮裝換下來了。
風未凝換好衣服,自拔步床上下來。
陸霜行擡眼望過去,她比他想的更加瘦弱,衣服不大合身,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寬寬袍袖下隻露出一點瑩白如玉的指尖,腰身更是松松垮垮的。她長發未束,如瀑布一般披在身後,襯得小臉隻有巴掌大。
衣服太寬大,風未凝轉身時衣擺超出了小船的範圍,落入水中。風未凝連忙收回衣擺,發現并沒有濕。她有點好奇地伸手戳了戳包裹着小船的那層膜,膜随着她的力道延展,她卻碰不到水。她眼裡閃過孩子氣的驚歎。
陸霜行對她說:“隻是簡單的術法,你若修仙,也可以做到。”
陸霜行取了一枚簪子,簪子古樸簡單,是男子用的式樣。
他對風未凝說:“我幫你束發。”
風未凝眸子裡顯出明顯的抗拒,像受驚的小動物,全身都繃緊了。
陸霜行視若未見,擡手撫過她的青絲,發絲如最上等的綢緞,隻是發梢有些毛糙發黃。陸霜行手中簪子上術法運行,自動将長發挽成發髻。
陸霜行收回手的時候,指尖仿佛還殘留着那細滑微涼的觸感,讓他莫名眷戀,靠近她讓他覺得舒适。
“這是我的發簪,暫時隻能束男子發髻。待出了斷靈海,我再給你煉制新的。”陸霜行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穿着與他一模一樣的衣服,束着一樣的發髻,偏偏芊芊弱質,眉眼青澀。他心裡想,下次還是要裁個适合小姑娘的衣裙才好。
風未凝抿了抿唇,低頭攤開經脈初解,也不知道是否聽懂了他的話。
沒有靈氣不能修煉的日子太枯燥無聊了,以至于陸霜行即使盤膝入定,注意力卻不由自主地放在風未凝身上。陸霜行索性拿出一卷法衣玉簡,翻了翻上面女子衣裙的款式,琢磨明日給小姑娘換個款式裁紙做衣。
到了午時,陸霜行再次将小船變大,放出拔步床,對風未凝說:“去午休。”
風未凝聽話地站起來,上床去休息。
拔步床的帷帳對于陸霜行的神識來說形同虛設,然而君子慎獨,陸霜行并沒有那個好奇心去窺探。他獨自盤膝坐着,擡頭隔着水望了望頭頂搖晃的天光。
風未凝很克制地休息了兩刻鐘便起來了。風氏帝王雖然窩囊,自小教養規矩卻不差,白日裡并不久睡。
到了第二日早上,陸霜行又裁紙做衣,給風未凝做了一套女子衣裙。
這次的衣裙要合身許多,風未凝看着粉嫩的顔色,有些不适應,她從未穿過這顔色。
風未凝默不作聲的換上,陸霜行看了她一眼。因為服食了丹藥,她雖瘦弱,但氣色好多了,粉嫩的衣衫極襯少女白皙的膚色。隻是似乎還是素淨了些。
陸霜行又拿起簪子幫她挽發,涅槃朱雀火在經脈中躁動,他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在期待這短暫的觸碰。
風未凝與他無甚可說,低頭自己學習經脈初解,除了午時休息前向他請教了幾處不懂得地方,與他再無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