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未凝第二日便獨自去了碧海灘塗。那裡的妖獸都很弱,當然這個弱是相對于她跟着陸霜行時見過的其它妖獸而言的。她身上一層一層的法寶,碧海灘塗的妖獸傷不了她,但是她也的确很難殺死那些妖獸。常常費了許多力氣将妖獸打個半死,最後卻被妖獸跑掉。
好在她也不為那點材料,妖獸跑掉便跑掉了。
風未凝騎着紅喙鳥回齊雲峰,遠遠便瞧見晚風吹拂,陸霜行袍袖輕揚,立在檐下等她回來。他不喜歡用夜明珠,宣明殿便隐在黑暗中,唯有他一身白衣,皎皎如月,吸引住她全部的目光。
“淵然深識,怕然執守,躬潔冰雪”,看着他,風未凝心裡浮現出這樣一句話。
風未凝忽然有些疑惑,她離開陸霜行的時候覺得輕松,可當她歸來見到他,又會由衷生出一種愉悅。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
“追一隻妖獸走得遠了,便回來晚了。”風未凝從紅喙鳥上跳下來,解釋。
陸霜行仔細看她,“今日可開心?”
其實不必問的,她今日聲音裡都帶着股生氣勃勃。時間撫平傷痕,她開始從那些凡人的死走出來了。
“還好,遇上了兩隻妖獸,但都沒抓到。”風未凝與他并肩往殿内走。
飯菜已經擺好。自她來,弟子便開始往宣明殿按時送一日三餐了。殿兩側巨大的蠟燭次第亮起來——即使能暗中視物,她還是習慣晚上點上蠟燭。
溫暖的光驅散黑暗,讓人覺得甯靜。
風未凝用過飯,跟陸霜行閑聊,“遇上了一個練氣期的修士,說是青雲峰的。”
陸霜行對此并不意外。她身上寶光瑩然,别的弟子遇上她,自然會主動攀談。她與岑梵她們不投契,若是交上一二年紀相仿、修為相近朋友也好。
陸霜行問:“留傳音符了嗎?”
風未凝搖了搖頭,說:“蓬萊弟子都很友好,比昆侖弟子熱情許多。但是……”
她努力想用一個不那麼尖銳的措辭,還沒想好,陸霜行便笑了,“但是急功近利,捧高踩低?”
風未凝覺得這麼形容不大好,努力找補,“我隻是跟他們不投緣。”
她依附于他,不愁任何修煉資源,自然也不好鄙視人家汲汲以營,上下求索。
“不患寡而患不均。昆侖劍修都窮,便是成了峰主,也要自己去闖秘境,拼命攢資源。”陸霜行解釋,“蓬萊富庶,高階丹修坐在家中也有人捧了資源來求,低階丹修卻隻能掙點辛苦錢,貧富差距極大。所有人都削尖了腦袋想成為高階丹修,難免風氣不那麼正。”
“那麼你呢?”風未凝忽然好奇,陸霜行也曾有過一塊一塊攢靈石的時候嗎?
“我?”陸霜行挑了挑眉,“我喜歡往外跑,築基以後便出外遊曆,運氣好,遇了幾次機緣,并不靠門派。”
風未凝如今便是築基,對于自己的戰力心中有數。對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她心生畏懼,不敢想象自己出去能如何。陸霜行竟然從築基期便出外遊曆了嗎?
她眼睛睜得圓圓的,帶了些好奇的天真,勾起陸霜行難得的談興,“門派資源有限,指望不上,我築基以後,便決定出去闖一闖。”
風未凝忍不住問:“你幾歲築基?”
“唔……十二。從入道到築基用了六年,不如你快。”陸霜行六歲被選入門派,十二歲築基,是同輩中的翹楚。這是件值得驕傲的事,隻是在風未凝一年築基的速度面前倒是不值一提了。
當然,六歲的孩童理解力跟少年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才十二歲便敢一個人出門闖蕩?兩個人差距真大啊。他這樣驕傲強大的人說不如她,她忍不住樂了。
夜風輕緩,她眉目舒展,神情放松。
“出去以後才發現門派裡面的人并不算壞。散修才不是好東西,常常見财起意,後來我就獨來獨往了。”門派弟子一般都是金丹修為才會去到相對危險的區域走動,陸霜行那時隻有築基修為,跟那些金丹弟子活動區域不同,遇上難啃的機緣,隻能找些散修聯手,吃了幾次虧。
陸霜行的經曆若是寫出來,可以當做一個爽文的範本,靠着自己的努力,一路機緣,三百餘年便成了合體期的大丹修。
隻是陸霜行覺得人生值得濃墨重彩記一筆的點跟小姑娘感興趣的點明顯有偏差,他在講跟一隻燭蛇鬥智鬥勇的時候,風未凝就走神了。
一人走天涯,闖秘境尋資源,一點點變強,很讓人向往。待此間事了,今後如果這樣生活,倒也不錯。
可是她行嗎?
并不是所有人拿起刀,都能殺人的。她如今甚至連一隻妖獸都沒殺過。
自小豢養在籠中的鳥,即使翅膀變得有力,也沒有獨自飛翔的勇氣。
察覺到風未凝的走神,陸霜行停頓了一下,問:“在想什麼?”
“在想……”風未凝的眼神隐隐閃着光,“我要給自己定個目标,十日之内,一定要殺死一隻妖獸。”
陸霜行眼裡含了笑,“好,若是成了,我給你一樣獎勵。”
風未凝定下十日之内殺死一隻妖獸的目标,于是日日早出晚歸,去碧海灘塗打妖獸。
碧海灘塗低階妖獸數量不少,隻是到了第九日,她依然沒能完成這個目标。
一方面低階水系術法攻擊力有限,她如今也隻是能放單隻水箭,連放三支以後還需要歇息一盞茶的時間;另一方面這海裡的妖獸都擅于逃跑,她下手不夠幹脆狠戾,那妖獸尋到機會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