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斯珉卻笑了，眼角挂着淚，下了床，套上羽絨服，開門，關門，一切都很平和，沒有多說一個字。

那他是下樓了，還是上樓了？

陸斯珉沒開燈，低頭看着向下的樓梯，黑暗中，可視範圍很小，隻能看清腳底一階的邊緣線。

一樓很黑，很遠……

陸斯珉腦袋開始發暈，樓梯下形成黑色漩渦，仿佛有吃人的惡魔。

輕笑一聲，跟瘋了一樣，邁腳，踏出這一步。

摔死吧！

死了大家都好……

強烈的失重感襲來，心髒瞬間收縮，陸斯珉嘴角卻帶着笑，跟瘋子一樣。

要是……真能死就好了……

隻可惜啊，這是夢……

陸斯珉終于清醒，睜開眼，滿是頹喪。

美夢早就沒了，噩夢也沒個結尾，他再也夢不到後續，不得不清醒。

趴在水吧台上，陸斯珉看着屋外狂風大作，陰沉沉的，沒有一絲光亮能照亮陸斯珉的眼睛。

陽台窗戶沒關，兩三件衣服被吹過來，吹過去，金屬衣架之間撞出清脆的響聲。

“呵……”陸斯珉苦笑兩聲，“陸斯珉，你好失敗啊！刮個風，衣架都能聽個響，你呢……他連甩你一巴掌都不舍得給……”

睡過去前喝了不知道多少酒，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現在太陽穴還在隐隐作痛。

陸斯珉随手拿起一旁的易拉罐，估摸着重量，應該還剩下半瓶，仰頭往嘴裡灌。

淡黃色的液體進入口腔，很辣嗓子，偶爾幾絲從嘴角溢出，嗆人。

“咳咳咳……”

不管重複多少場，他還想從頭夢一次。

喝了一瓶又一瓶，酒又沒了。

頭暈，但是睡不着了。

陸斯珉隻能趴在桌上，回想今天的夢，又是不一樣的版本，也是最美的一個版本。

從初一離家到現在，有一個月了嗎？有了吧！

做了多少次這個夢，陸斯珉數不清了，就像他數不清從家裡丢出去的酒瓶有多少個。

那最開始是怎麼樣的？

最開始呢……

陸斯珉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回想，不放過一絲一毫細節。

萬一呢！

萬一他的回應隻是我沒有感受出來呢？

是了，那天晚上他不是一開始就喝醉了，他沒有抱着隋天意的胳膊不松手，也沒有說出那句“我要和意哥在一起”。

他隻能眼睜睜看着王姨推給隋天意那個女孩兒的聯系方式，給他們看女孩的照片，甚至看着隋天意同意王姨把自己的照片發給那個女孩兒。

他也看到了，很漂亮的女孩兒，黑長直，很文藝，跟隋天意心中對象的标準一樣。

而他呢，隻能一口一口喝酒，把嘴裡的拒絕用酒順下去，把一切不該說出來的東西悶死在心裡。

不是隋天意帶自己回農家樂，是自己死皮賴臉非要去。

是了，隋天意從來沒有回應，他能做的隻是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他隻是沒有第一時間推開自己，而已……

“所以你為什麼沒有推開他？”

魏澤躺在農家樂樓頂的躺椅上，這是農家樂老闆們自己留下的私有娛樂場所，因為大老闆的邀請，也因為自己是第一個長期飯票，魏澤躺在這裡，給大老闆解決情感問題。

而至于為什麼找上魏澤，隻是因為那天晚上陸斯珉在魏澤車上過了一夜，第二天就走了。

這件事兒居然讓隋天意覺得魏澤應該不介意同性戀問題，并且遲早會離開村子，于是魏澤就成為了感情顧問。

旁邊躺椅上的隋天意，看着天上沒有幾顆的星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今天星星不好看，太少了，我小時候見過漫天的星星，人轉起來，星星會變成一圈一圈的光，陸斯珉跟我說，那叫星空……但是很久沒見過了。”

“你怕他難過。”魏澤一針見血指出問題，并且拒絕隋天意轉移話題。

“不是，他太小，可能不是真的喜歡我，可能隻是因為一起長大産生了錯覺。”隋天意下意識否定，停頓幾秒，接着說，“黃奶奶他們很寶貝陸斯珉，至少我……不能讓他受傷，黃奶奶會難過，這次他初一就走了，黃奶奶就很難過，我不想讓他們二老傷心。”

“你去相親了嗎？”魏澤換了個話題。

“沒有。”隋天意依舊看着天空，語氣死氣沉沉，跟AI回答一樣。

“為什麼不去？”魏澤步步緊逼，“如果你怕黃奶奶難過，那你就應該去，找個女孩子結婚，成家，有一個或者兩個孩子，他就會放棄，而且你成家了，陸家二老肯定很高興，他很孝順，在二老面前，至少不會讓你為難。”

這次隋天意沉默了很久，但最終還是出了聲：“可能我跟那個女孩子沒有緣分，人挺好的，在一中當老師，我就一種地的，能給别人什麼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