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在心裡蔓延開,風無行的身體不受控制的上前一步,雙手握緊剛才和尚握住的位置。
血肉冰冷黏膩,被壓在掌心下,發出滋溜的細響。
風無行頭皮發麻,弓腰,感受到自己腿、腰、手臂,甚至牙齒都在使力,身後那個龐然大物沉重無比,每一次都得所有人用盡力氣才能勉強撼動一寸。
他成了他們當中的一員,沒有任何聲音,兩列隊伍埋着頭,沉默前行,走在不知道方向的冰冷鉛灰裡,隻是憑借本能驅使,随着時間流逝,隊伍陷入一種奇特的神聖氛圍裡。
呵,外表看起來吊炸天的船,居然是個靠人工驅動的落後玩意,誰能想到呢?但凡用個風性質的器靈驅動,都不至于這麼拉……
寒冷和疲憊令人麻木,風無行心裡不斷變花樣吐槽着,借此維持大腦的清新,可意識像在井裡越沉越深的石頭。
不,我不能昏過去,誰知道會不會醒來。
我即便昏過去,身體依然會矜矜業業的,無法脫離苦海。
但是,比起其他人,我更有機會從這裡脫身。
是的,我随時可以舍棄現在這副肉身,隻要靈魂有機會離開。
風無行憑着這點希望,再次強行讓自己的腦子運轉起來尋找生機。
船的主人昨日在客棧喝酒,他沒有救蒼厲,他的真實目的是找出雇傭自己殺天樞四子那人。
他沒有立刻把我變成傀儡,是因為我還有用。
我可以用這個跟對方談條件,我可以替他把那個人引出來,隻需要換取一個機會,我就能夠逃脫。
說起來,那個人為什麼要指定地點?
除了他想要利用柳知的死外,有沒有其他可能?
比如……
做好準備伏擊我。
風無行猛地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震醒,大腦通電般嗡然一響。
如果這是真相,那麼,背後那個人的身份已經躍然而出!
如果這是真相,那麼,他們現在前進的方向,應當是去往九蓮山天樞宗。
*
風無行是被疼醒的。
胸口處像是讓人掀開層皮肉,硬生生塞進去塊燒紅的烙鐵,兩個手掌裡頭好似正握住兩個刺球用力碾壓,頭蓋骨下的腦仁仿佛被鈎子刺入,一下一下往外拉扯……
不同部位的疼痛在一呼一吸間折磨着風無行僅存的意識,随着視野逐漸清晰,碩大的三尊神像立刻映入風無行眼簾内。
中間那尊雙腿盤坐蓮花台,頭戴冕旒,身披龍袍,左手持天威印玺,右手掌心結着印契,背覆舉身光。
帝宰聖尊。
風無行一眼就認出。
帝宰為南寮國所封仙界共主,在南寮國,小到流民乞丐,大到宮廷皇室,仙門百家無一不供奉這位仙界帝王。
在朝雲國也有不人在供奉,但與融合五神供奉在一起的,少之又少。
面前的帝宰神尊像左側是座稍小些的五神像。
五神身體互相融合,左右伸出十條手臂,有拿着圓球,有拿彎鈎,有托着小山,有抱着嬰兒,還有手裡握着一團混沌的,祂們身下雙腿或跳,或坐,或站,或踢,或岔開,五個腦袋并列在肩膀上,有男有女,表情猙獰、冷漠、譏諷、沮喪、瘋狂各不相同,整尊神像透着邪意,叫人不敢多看。
傳說五神分别執掌“天像”、“山陸”、“地水”、“人間”、“異端”五種神柄,百姓們會将祂們分開塑像,各自供奉。
在風無行的印象中,天樞宗是少數将帝宰和融合的五神供奉在一起的宗門。
眼前帝宰神尊像右側,手持拂塵的道教神祗,慈眉善目,祂是天樞宗最早得道成仙的先祖。
殿内兩側長明燈靜靜燃燒,燭火香味浮沉處,一道雪色身影虔誠跪于蒲團。
柳知。
風無行同樣一眼就認出對方來,也認出了這個地方,不久前自己就在這裡殺掉楚闊天和林回聲。
自己應當是在拖船的時支撐不住昏過去,身體仍然被女娃兒操控着來到天樞宗的光明殿。
嗯?
也就是說,我猜的答案八九不離十。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聽一道女聲頗不耐煩:“要說多少遍你才會相信?外面那些人你不都問過了嗎?你師尊死在衆目睽睽之下,沒有任何疑議,你再問上千百次又如何?”
風無行正尋思柳知在跟誰說話呢,身旁一道清越嗓音冷冷聲音傳來。
“他的死,是你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