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行:“你是在看着我嗎?”
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樊猙沒有回答,面容瞬間變得冷峻。
風無行握緊拳頭,大聲說道:“樊猙,你是不是把我當成誰了?”
樊猙眼眸驟縮,如同被人突然刺一刀的野獸,渾身散發出近似瘋狂的危險氣息。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風無行呼出口氣,轉身去開門。
是宮女來送晚膳,有肉有菜有糕點,豐盛自不必說。
等宮女離去,風無行驗過無毒後,拿起筷子自顧自吃了起來,不再與樊猙說話。
等吃完,他感覺異常疲乏,簡單洗漱後就躺在屏風後面的床上和衣而睡。
*
夜幕深沉,殘月微涼。
聚陽長壽塔被簇擁在龍血樹正中,月華将二者畸形的交錯投射成一張巨大的嬰兒面孔,面孔陰影覆蓋在整個禦花園西北角,假山為眼,淺湖為口,涼亭作鼻,兩邊的拱橋如同兩隻圓潤的耳朵。
一隊巡兵剛從禦花園走過去,樊猙腳從其中一座假山後轉出,來到聚陽長壽塔正下方。
與白天閉着雙眼的安詳模樣截然不同,夜裡堆疊起來的嬰兒面孔凝固着驚恐的表情。
樊猙指間飛射出一道紅血絲,抹過其中一個嬰兒的頭蓋,金片頭蓋如薄紙片被掀開,腐臭的氣味頓時混合着不同名貴夜花的香味,彌漫在整個禦花園裡。
“哇……”
撕心裂肺的嬰孩啼哭在樊猙耳邊響起,又仿佛隻是一道幻覺。
樊猙目光從空洞的金皮嬰内探,裡頭放着一截手指大小的黑色物,兩個果核似的東西用紅繩困在上面。
那是......
樊猙臉色難看的轉過身,大步朝塔内走去。
無論是塔外還是塔内,白日見到的宮女和禦林守衛一個都不在。
塔内半空中的幽□□火左右搖擺,如同妖獸舔舐嘴角的那根舌頭,琥珀色的屍油從鍊條垂落,滴在燒黑的盤子裡,滋啦滋啦,甜膩的香味被激發出來,隐約混着血腥氣息。
“凝聚一千腐根陽氣,鲛人淚和人油作媒介,以花靈作引,你點的不是長壽燈,是暗谷引路燈,這不是什麼聚陽長壽塔,千嬰結陽陣乃魔族用來召喚大祟的法陣,你們就不怕引火自焚?”
紗帳内躺着的人沒有任何反應,仿佛還在沉甜的香夢中。
下一秒,朦胧紗帳被紅絲線挑開。
啪嗒!
大灘東西從床上掉到地上。
濃郁的血腥味道猛獸般撲出。
一具肥大的屍體手腳張開仰躺在床上,從胸骨到恥骨整齊開出大條裂口,皮肉外翻,黃色的脂肪如水向外湧。
圓福那張圓嘟嘟的臉上,眼球突出,遍布驚恐,和外面的嬰孩表情一模一樣。
樊猙眼神中閃過一絲冷厲。
紅褐屍斑浮出圓福屍體體表,死去約莫得有兩個時辰,正好是他引路到“餘心閣”返程的時間。
難道他們真的把大祟引來了皇宮?
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樊猙身體顔色迅速變成鉛灰,淺淡直至消失,當他出剛出現在乾坤殿外時,一聲宮女的尖叫從内殿傳來。
“啊!!!”
“聲音是乾坤殿傳來的,有刺客,快,護駕,護駕!”
“嗚嗚……”警示的石别拉響起,整座皇宮瞬間騷亂起來。
月光如同一道輕蔑的目光,俯視着芈都中央這座鑲金嵌銀的宮殿。
乾坤殿碩大的丹爐壁上,彼岸花圖案鮮紅如血,根根花瓣仿佛活過來,無序的扭動,四周詭異的符文時亮時暗。
鑲嵌滿紅寶石的丹爐口内隐隐透出紅光,随着樊猙的靠近,血腥味越來越濃郁。
當他闖入那道門,眼前的一切讓他不由得呆愣住。
白日裡铮亮到反光的紫金爐壁上,大團大團的糜爛血肉正在緩慢的向下滑動。
不,不僅僅是血肉,當中還夾着斷發,碎骨,甚至是破碎的衣服和金屬物,剛才有很多的人在裡面被絞碎。
爐底,黑柱上同樣堆積大片鮮紅碎物,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充斥着整個空間。
一個宮女暈倒在入口處,尖叫就是她發出的。
樊猙想到紅風鬼還在餘心閣裡,雖然寄在他身上的傀儡絲并沒有被破壞,可是濃烈的不安感讓他一刻都不想停留。
就在樊猙身形重新被鉛灰覆蓋時,黑柱下方的一團血肉突然就蠕動起來,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拱動。
樊猙目光一凜,手中紅絲就要飛出。
一隻手穿透肉糜從裡面伸了出來,如同泅水借力,裡面的人用頭頂開肉糜,噗嗤,半個身體從肉裡面艱難拔了出來。
沁滿鮮血的亂發粘在他的臉上,完全無法看清楚面孔。
可那身被血染紅的羅裙讓樊猙腦内一陣轟鳴,額角青筋不停跳動,手中動作收住,身體無意識的向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