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是天都快亮了,顧西洲在沙發上湊合了一夜,晨起的老人看見手上的傷痕沒多過問,卻轉身甩了明意一耳光,她的耳朵嗡嗡作響,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小輩沒有說話的份,謝南知謝南微都垂下眼睛,明意隻聽見顧遙無措的聲音:“媽!這是意外,你打人家的孩子幹嘛呀?”
“誰的孩子?我問你誰的孩子?你别分不清是非好壞,要把這個外來的人當親女兒,由着她踐踏西洲。隻有顧西洲是我的孫女,其他牛鬼蛇神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三年養一條狗都會有感情,何況是活生生的人,老人是真的發怒了。明意被謝南知拉到沙發上坐下,她打量坐在對面的顧西洲,眼下還有烏青,手上纏着厚厚的紗布看不出傷勢。
會很痛吧?
明意想,剛才那耳光居然沒把她抽到顧西洲的對立面,雖然她們好像原本就不在一條線上,這一耳光不足夠讓她徹底地恨顧西洲。也許她的到來,真的摧毀了顧西洲想要的平靜的生活。
對她說歡迎回家的人,被她拒之門外的人,她們之間到底算什麼?不算朋友,不算敵人。
因為這點插曲,最後去醫院探望的隻有顧西洲和顧遙,明意和謝南知謝南微在附近商場消磨時間。趁姐妹兩人去排隊買糖葫蘆,明意坐在長椅上休息,一雙皮鞋忽然進入了她的視線。
“明意。”
是楚憬。她的心忽然猛烈跳動起來,她從來沒想過對方會突然出現在她眼前,明智地保持沉默。
“你的臉怎麼了?”
有這麼明顯嗎?她摸了摸臉,随口搪塞過去:“被凍的吧。”
楚憬歎氣,望着她:“聽說你要回家了?”明明不是可以寒暄的關系,明意的脾氣也不足以讓她抽楚憬一耳光,她們之間也沒有深仇大恨。
“我再想想辦法。”
明意沒找到機會和顧遙說這件事,也許顧遙也躲着她,反正她毫無辦法。今天回去打個電話問問姑姑的意見,才知道下一步怎麼走。
她和過去一樣軟和好說話,楚憬的心安穩地落回去:“那天你為什麼要跳下遊泳池?”
“我以為我們算是朋友,我不想破壞朋友的期待。但現在不是了。”
才安穩一秒,楚憬的心又回到嗓子眼,對方不直言她也沒法挑明——其實你喜歡我對吧?支支吾吾隻能看着明意的臉:“這件事是我不對,但是其實唐蕭很可憐,顧西洲又那麼可惡——”
“明意!”
她的話被叫喊聲打斷,上一次看向她的謝南微也是憤恨的,隻是這次憤恨的對象換成了她。
“難道顧西洲就不可憐嗎?你不可惡嗎?”
明意起身,昨天落在她身上的血好像還沒幹,她鼻尖還能嗅到那種濕漉漉的新鮮鐵腥味。她不願意再做楚憬的籌碼,加快腳步走到謝南知身邊:“我們換個地方坐吧。”
被她噎住的楚憬露出難言的表情,過去會柔順地問她是不是讨厭顧西洲的明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真如想象中那樣叩拜在顧西洲身前。
*
再回學校,一切都像沒發生過那樣,除了顧西洲手上多了紗布不好握筆。明意和謝南微午飯時間在校園裡的休息椅上幫她抄寫一部分作業,謝南知默不作聲地在旁邊坐着攪動着珍珠奶茶裡的珍珠。
“我要說你幫她寫了作業嗎?”
謝南微對釋放善意的明意心情複雜,她沒辦法失去顧西洲的第一簇擁的身份,顧西洲對明意的感情又太複雜,她不想自己變成炮灰。
“不用。”
謝南微松了一口氣,看向坐在明意身邊的謝南知,比起她更像明意的妹妹。但有些刺埋得太深,拔出來傷筋動骨,她沒法開口。
“為什麼幫她寫?可憐她嗎?”謝南知把她當空氣,隻對明意發問。
“總覺得,那件事情和我還是有一定的關系。”
明意揉一揉酸痛的手腕放下試卷,又換了一張,對着自己的作業謄抄起來。謝南知還在嘲諷:“字迹不一樣,老師會認不出來嗎?”
“姐姐手都那樣了,老師肯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啊。”
謝南微接上謝南知的話,接得太急,氣氛就這樣冷下來。謝南知用力地吸着珍珠,把塑料杯子都吸癟了,起身朝垃圾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