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藥落地一轉,勾腳持花,瞥見兩名少年公子呆滞的眼神,唇角勾起一抹嫣然笑意,雙手挽着飄帶往兩側散開,踮起足尖翩然轉動,裙擺宛如蓮花綻放。
數圈後她反手一轉,五指一一散開,做觀音翹指,而後勾足、擡眼,深邃靈動的眸子直直勾住兩公子的目光。
随即又雙手散開,足尖反擡、手指拈花,身姿倏然上浮,飄帶随之升騰,若神女飛天。
劉之璋頓時站了起來,滿臉癡迷地盯着舞台。
紅色身影飛至半空時方停住,玉手後擡,反彈琵琶随着花瓣緩緩降落。
一擡手一撩眼,舞姿翩若驚鴻,似神女現世。
奚容芷和霜降皆在二樓觀賞,視覺觀賞到底不如一樓大廳,但也被驚豔得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贊美的話來。
霜降往日清冷的眼浮上一抹驚歎之意。
她此前去焉支山天音派援手,隻見過天音派弟子身着神女衣,美則美矣,卻不甚靈動。而今日,這支神女飛天之舞,竟将那缺失的靈動完美彌補,令人歎為觀止。
奚容芷也曾踏足西夏敦煌,目睹過神女衣與飛天舞的風采,但今日得見花魁之舞,方知何為真正的視覺盛宴。
她二人都曾親曆西北,見過神女衣,卻仍被紅藥的這一支舞震撼得幾乎要鼓掌喝彩,更遑論大廳中那兩位從未涉足過西北的少年公子。
劉之璋在湖南一帶可謂橫行霸道,見識過無數舞姿,甚至連宮中教坊司的舞姬也都是見過的。然而,如此神女般的舞姿,他卻從未見過,早已被迷得神魂颠倒。
而那藍衣公子則因母親為焉支山天音派掌門之故,父親又常講述與母親十八年前那一眼定終生的故事,令他對北地神女自幼向往憧憬。
今日得見,内心激蕩,久久不息。
随着最後一聲琵琶音緩緩消散,神女未能飛天,翩然降落,坐地靜思、擡手揩淚,飄帶自空中緩緩垂落,蓋住神女。
舞落幕,天漸晚,大廳中最後一縷光線也随之悄然消逝。
劉之璋早已被迷得暈頭轉向,當即不管不顧奔上高台。
“姑娘?”
“姑娘!”
然而舞台上早已沒了神女的身影。
他左右狂奔,四處尋找,大喊姑娘,神似癫狂。
花媽媽一看,趕忙招呼樓裡小厮龜公點燈,随即提着裙擺下樓,“劉大公子~”
“滾!”劉之璋不耐煩地擡手便掀翻趕過來的婦人,竟要往樓梯而去。
花媽媽趕忙連滾帶爬抱住劉大公子的腿,“大公子啊使不得,上面都是姑娘們的閨房……”話未說完又被一腳掀翻。
花樓小厮龜公們堵在樓梯口,常接待奚容芷的龜公壯着膽子道:“劉大公子,您先前隻說要看紅藥姑娘獻舞,如今舞也跳了,您還想怎樣?!”
劉之璋神智清醒些許,停下腳步,手中折扇“唰”地一聲展開,潇灑地扇了扇,嘴角勾起一抹輕佻的笑意:“若我還想與姑娘小酌一杯呢?”
龜公一愣,接不上話來,花媽媽從地上爬起來,心知這劉大公子怕是要耍無賴了,忙哄道:“劉大公子啊,紅藥今兒本就身體抱恙,是您執意要看她獻舞,方才已拖着不适舞過一曲。”
她打着商量:“這小酌之事……您看改日如何?”
“改日?本公子偏要今日!”劉之璋冷笑一聲,很是不爽,“方才跳舞時還好好的,怎麼,你們是不想讓她招待我?還是……看不起我歸劍山莊啊?”
“沒有的事……”
劉之璋折扇一展,似笑非笑:“看來,本公子得去洛陽府拜見拜見張巡撫了。”
花媽媽臉色驟變,忙賠着不是,紅藥見狀,抿了抿唇就要下去,奚容芷一把拉住她,低聲:“不可……”
“當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三人急忙往樓下看去,劉之璋臉色徹底陰沉,手中折扇一收,向後一擡。
門口候着的那些抱劍弟子立刻沖進大廳,擡手便開始砸樓裡的物件,場面一片混亂。
紅藥面色焦急,正想要沖下去時,卻聽“砰——”地一聲巨響。
最後一名弟子好似被什麼東西擊中,身體從門口彈射進來,重重砸在高台的樓梯上又滾落在地,吐出一口老血。
劉之璋迅速擡扇擋開飛濺的木屑,後退兩步,厲喝一聲:“誰?!”
大廳頓時陷入沉寂,連空氣都靜了下來,銀飾碰撞的清脆聲便格外清晰——“叮鈴…叮鈴……”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是苗疆魔教!
奚容芷忽然出聲道:“不好!魔教來了!”
原本正在看戲,打算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藍衣公子也臉色一變,當即便顧不得英雄救美計劃,抓劍騰空而起,腳踩輕功,翻身躍進二樓。
上去了才看見二樓站着三名女子,除了剛剛跳舞的花魁娘子外,還有兩名氣質不凡的女子,看着像是武林中人。
霜降看他所使輕功便已認出了眼前少年公子的身份,但此刻不是寒暄的時候,當即抽出長劍,将紅藥和奚容芷護在身後,徑直往大門口外看去。
街道上不知何時竟已空無一人,唯有幾盞孤燈在風中搖曳,透出微弱的光亮。
對面屋頂上,一道悠閑的藍紫色身影斜斜側坐,手指間把玩着一根綠玉笛子,叮鈴聲便是從他身上的苗衣苗飾中傳出的。
紫衣少年誰也不看,嗓音幽幽,卻穿透力極強:“你便是那狗屁歸劍山莊的少莊主劉……智障?”
“……好相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