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想長高,起碼不要跟謝叛有過多的身高差。
茹珍看她睡着,把她的書桌收拾了下,筆放進文具袋,卷子折好放書包。
做完這些她把燈關了,輕手輕腳離開女兒房間,給她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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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珍在一家私立的整形醫院當護士,被臨時喊過去加班是常事。不過好在醫院還算比較人性化,每次加班都有一筆合理的加班費能拿。
周六日她仍打算去加班,起了個大早做好早餐,留夠中午和晚上的飯錢給蘇依蠻,讓她到時候帶着弟弟去小區外面的餐館吃飯,可以多點幾個菜,不要怕花錢。
茹珍留了一百塊錢餐費,錢雖然不多,卻是她半天的工資了。
蘇依蠻把錢放好,吃完早餐後拿上準備好的一封投訴信以及存儲着她去蔣家讨要說法時的一段錄像U盤,帶上弟弟坐公交車去了教育局。
京市教育局是出了名的紀律嚴明,這裡的大門誰都可以敲開,凡是上訪就必須要好好接待,記錄下群衆反應的一切問題,緻力于不讓任何一個學生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待遇。
教育局大門口放了個匿名信箱,會有專門的工作人員一天一檢。
蘇依蠻把信投進去。
投完信,她牽着弟弟的手離開,打算搭公交前往下一個地點。
弟弟拉了拉她的衣角,打手語:“姐姐,你寫的信會不會沒有人看啊?”
蘇依蠻也不确定。
雖然教育局明面上說要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不允許有任何特權,但當權利大到一定程度時,或許就能成為例外。
可她如果不努力一下,她跟弟弟就永遠隻有被欺負的份兒。
她用手語說:“要是沒人看的話,姐姐會再想别的辦法的,不管怎麼樣一定會把這件事情解決,不會讓你在學校受欺負了。”
“姐,這幾天蔣開濟沒有再敢找我麻煩了。”
“那就好。所以以後要是再受到誰的欺負,你如果打不過的話就告訴姐姐,姐姐會替你揍他們的。”
弟弟眼睛彎彎地笑了。
公交車來,蘇依蠻牽着弟弟上車。
長長的藍色公交車開走不久,一輛京A開頭的奧迪A6停在教育局門口,後排車窗緩緩降下。
謝叛一隻胳膊搭窗沿,墨一般的漆黑瞳仁看窗外。
前排副駕駛上的董偉轉過頭來:“待會兒十點在長安街那邊有個發展讨論會,黃教授說了,讓你也去跟着聽聽。”
謝叛的視線收回,車窗無聲升起。
從教育局裡走出來一個穿夾克的中年男人,雖然完全看不見車裡的人是誰,但他不能不知道這輛車所代表的意義是什麼,當下連路都不知道該怎麼走,站門口恭敬地對着車裡人的方向微笑颔了颔首。
謝叛擡眸,打火機在手裡轉了幾圈,重又降了車窗。
夾克男人走過來,一看是謝家的公子,臉上讨好的笑容更濃烈:“哎呦,是謝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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銳銳想吃麥當勞,蘇依蠻帶他去店裡,找了個相對比較安靜的位置,點了一份兒童套餐。
她沒來得及吃中飯,把弟弟安頓好,讓他乖乖在店裡等着。
“姐姐有事要出去一趟。”她拿紙巾把桌子重新擦一遍,弟弟的書包放椅子上,“你吃完飯就在這裡寫作業,我忙完後就回來接你,好不好?”
弟弟很乖地點了點頭。
蘇依蠻又說:“記住千萬不要亂走,不管誰來跟你說話你都不要理,也不要離開這家店,有事的話就給姐姐打電話。”
蘇奇銳用手語說:“我知道了,我不會亂走的。”
“那我先走啦,你要是有别的想吃的就再點。”蘇依蠻把媽媽留下來的錢都裝進了弟弟的口袋。
她去了馬路對面不遠的一家火鍋店。
老闆和老闆娘是她家鄰居,小區裡住對門,平時關系算不錯,逢年過節的都會走動走動。所以蘇依蠻提出想趁周末兩天來打臨時工,多少掙點兒錢補貼補貼家用,夫妻倆一聽就同意了。原本他們想給蘇依蠻兩倍的時薪,但蘇依蠻拒絕了。她特地問了店裡當服務員的小時工,知道他們拿的是每小時25塊,就也隻拿這麼多。
她大概算了算,周末能來工作二十個小時,每周能攢五百塊。她想給弟弟配副好點兒的助聽器,那就要一萬塊起步。加上她每周省下來的生活費和零花錢,大概四個月才能把錢攢出來。
媽媽的工資要付房租、水電、物業費還有平時的大小開銷,幾乎存不下來什麼了。為了給銳銳買助聽器,媽媽最近一直在加班,沒有休息過。
蘇依蠻不想看媽媽那麼辛苦。
她得自己想辦法掙錢。
火鍋店的生意還不錯,中午客人多到要等位。
蘇依蠻提前做了功課,又跟着店裡的老員工學了學,很快就熟悉了流程,能獨立去給客人點餐。
工作到晚上七點,老闆娘把她叫過去,誇她工作認真負責,給了她今天的工資。
“早點回家吧,太晚的話你一個女孩子可能會不安全。”吳嬸一直都很心疼她這麼小的年紀就沒有爸爸,平時就比較關照她們家,偷偷往紅包裡多放了一百塊,“對了,你出來工作的事你媽不知道吧,要是她問你今天做什麼了,你打算怎麼說?”
“我會說我帶着弟弟去圖書館學習了。”蘇依蠻沒查紅包裡的數目,直接放進書包,“吳嬸,那我就先走了。”
“欸,路上慢點兒啊,注意看車。”
“嗯好,吳嬸再見。”
蘇依蠻出了火鍋店,往前走不遠是一家圖書館。
這家圖書館是會員制,要想進去需要辦卡,卡上要充兩百塊錢押金。她自己的零花錢不夠了,打算從紅包裡拿出一百添上。
這時候才發現裡面被多放了一百塊,她今天隻工作了差不多七個小時,吳嬸卻給了她三百塊。
現在回去還錢來不及了,她決定明天再說。辦好卡她趕回麥當勞,推開玻璃門,往裡走了走。
她正打算叫弟弟一聲,卻在看見弟弟對面的男生以後蓦地停下腳步,快到喉嚨口的聲音硬生生掉回去。
心髒先是猛地緊縮,緊接着開始狂跳。
男生懶懶散散地坐在椅子裡,背往後靠,一條胳膊搭椅靠上,手裡把玩着一個打火機。側臉線條極其優越,利落分明,看得人心癢。
當他察覺到什麼,扭過頭看她時。
蘇依蠻連跟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欲蓋彌彰地把發怔的視線扯開,僵硬地往前走了走,停在弟弟身邊。
“銳銳,你是不是等急啦,”她把弟弟的書包收拾好,本子和筆盒都放進去,給弟弟打手語,“我們回家吧。”
蘇奇銳點點頭。
倆姐弟正要走,看她半天的謝叛突然情緒不明地笑了聲。
少年的聲線低醇悅耳,隻是簡單的一個音節都能蠱人。
“蘇依蠻,”他看着她,語氣帶着三分捉弄,“我這麼一個大活人坐這兒,你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