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依蠻,”他今天晚上第三次叫她名字,眼裡有一閃而過的壞勁,“你這是在,”頓了頓,後面兩個字才說出來,“約我?”
蘇依蠻幾乎想落荒而逃了。
他在說些什麼。
明明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怎麼從他嘴裡出來,就感覺有别的意思。
她沒讓自己多想:“是啊,你去嗎?”
謝叛彎了彎唇。
“去。”他直起身朝外走,沒幾步回頭,手朝蘇奇銳小朋友一伸,“過來,哥哥牽着。”
蘇奇銳喜歡這個長得很好看的大哥哥,笑着把他的手一牽,另一手牽住自己姐姐。他開心地走在中間,去牛肉面館的路上蹦蹦跳跳的,偶爾還會調皮地把兩隻腳懸空,蘇依蠻自然會提着他的胳膊不讓他摔下去,意外的是謝叛也會跟她一起,配合着拉起蘇奇銳的胳膊,讓銳銳好好地過了一把蕩秋千的瘾。
如果不是謝叛和蘇依蠻的年紀太輕,路人幾乎要以為這三個人是一家三口了。
蘇依蠻看弟弟這麼開心,想到曾經幼兒園讓開家長會,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媽媽都會出席,隻有他,每次隻有媽媽能去。
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爸爸,很羨慕别的小朋友能跟爸爸一起玩。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才會對謝叛沒有防備心。
蘇依蠻沒針對弟弟的調皮說什麼。
到了面館,裡面人不多,還算安靜。她找了位置讓弟弟坐,去點餐的時候發現謝叛已經點過,三碗招牌牛肉面,他拿了手機正要付錢。
“那個,我請你吧。”她情急之下蓋住了他的手機頁面,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似被燙到一樣收回去,轉過身,用在包裡找現金的動作掩飾自己的慌亂:“說好我請的。”
謝叛看她一眼,沒說什麼。
面端上來,看到三碗面湯上一緻飄灑的一層綠色,蘇依蠻才記起自己剛忘了說不吃香菜了。
現在再說已經來不及,要是把香菜挑出來會顯得她剛才很笨,或許還會被謝叛發現她忘了說忌口的原因是太緊張了。
她決定默默把面吃完,大不了不要嚼,直接咽下去,這樣就不會吃到香菜讓人不适的味道了。
弟弟拉了拉她拿筷子的手,用手語:“姐姐,你把香菜都挑給我吧,我幫你吃。”
蘇依蠻搖搖頭,把碗裡的幾片牛肉挑出來都給弟弟,放下筷子打手語:“我自己可以吃。”
蘇奇銳覺得姐姐今天有點兒奇怪,以前每次來這家店,她都會先說好她不吃香菜。
今天又是怎麼了?
一碗灑了香菜的牛肉面吃下去,讓蘇依蠻想吐。
她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中途有幾次悄悄看謝叛,他吃飯很快,一碗面快吃完時,蘇依蠻才隻吃了一小半而已。
謝叛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她飛快地瞄了一眼,在謝叛拿起來之前,眼尖地看清了來電人是“蔣悅芙”。
胃裡的不适感更加強烈,情緒一下子沉下來。
謝叛接了電話,聽不見蔣悅芙都說了什麼,但是能看見謝叛眼裡蘊了抹笑,語氣雖然如平常一般吊兒郎當的不正經,卻讓蘇依蠻敏感地覺得他語氣裡有股縱容般的寵溺。
“什麼?”他很輕地笑了聲,問電話裡的女生:“那你想怎麼樣?”
此刻,蔣悅芙站在謝叛家門前,她已經等了有大半個小時,還是不見謝叛回來,打電話跟他撒嬌說自己被他家門口的風給吹病了。
她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繞着肩上的頭發,平時在别人面前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模樣,到了謝叛這裡卻變得小鳥依人起來,語氣很膩:“你趕緊回來見見我,我的病就好了。”
謝叛嗓子裡溢出一聲淡淡的嗤笑,讓蔣悅芙覺得很蘇,耳朵都要酥掉。
也讓蘇依蠻一顆心越來越疼。
“訛上我了?”謝叛分明是笑着的,眼裡卻有嘲弄,“行,等着吧。”
他直接挂了電話。
蘇依蠻當成什麼都沒有聽到,抽了紙巾給弟弟擦蹭了油星的臉頰和嘴巴。弟弟覺得她好像不大開心,用手語問她:“姐姐,你怎麼了?”
蘇依蠻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出了面館,謝叛打算送她回去。她知道這并不能代表什麼,隻是因為現在時間有點兒晚,他出于最基本的禮貌說出的一句客氣話而已。
蘇依蠻沒讓,走到公車站前,剛好有班回家的車停下來。
“我坐公交就行了,”她牽着弟弟從前門上了公交車,車門關閉以前回首跟他道别,“再見。”
夜晚的公交車裡沒開燈,裡面盛着一片昏暗的光線。
所以蘇依蠻坐上車後,偷偷往外看的那一眼,并沒有被謝叛發現。
她近乎貪婪地看着他所在的方向,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細碎額發松松遮過眉,薄薄單眼皮下的眼睛如深夜般漆黑。個子很高,身材清瘦又不會顯得單薄,氣場神秘淩厲。
是她最喜歡的少年模樣。
可惜卻不是她的。
她跟他之間,或許永遠隻是萍水相逢的關系。即使說過幾句話,一起吃過一頓飯,可是當夜幕降臨,她還是要走,他還是不會留。等一天過去,早晨的陽光重新鋪灑她的床頭,她會覺得昨晚的偶遇隻是一場再也乞求不來的巧合而已,因為當她打開手機,翻遍了通訊錄和微信好友列表時,她都找不到謝叛的名字。
她羨慕像蔣悅芙那樣的人,當想他的時候,就可以給他打電話聊天。
不管時間怎麼變化,她都依舊要回到自己普通的、乏味可陳的生活裡去。
她還是沒有朝着謝叛靠近一步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