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實瞥了眼身邊的追風,隻是道:“但說無妨。”
男人這才開口:“大人,咱們都是一路人。”
“我倒是好奇,我們是哪路人?”
程君實輕輕地笑了聲,男人又道:“狼策軍南部将領唐琦,是唐小将軍讓我來找您的!這還有他給我的令牌,将軍說了,讓我一見到您就把這令牌交給您,他說您知道是什麼意思的!”
程君實垂目看向他塞在腰間的令牌:“是嗎?”
他讓追風将男人身上的令牌呈至眼前,拿起确認過真假後便塞進自己的腰間,嘴上道:“他是如何同你說的?”
男人見狀頗有些欣喜,趕緊道:“将軍說新上任的少監司是他在學堂裡的舊識,讓我見到後隻管報他的名字就成。”
他說完似乎還有點羞澀,嘿嘿笑了幾聲等着程君實開口。
程君實點點頭,再次将手中已經冷卻的火燎遞至炭火上,他微微擡眼,盯着男人,挂起個意味深長的笑:“那他有沒有告訴過你,我跟他在學堂的時候是什麼關系?”
聽見程君實這麼問男人咽了口唾沫,沖着他笑笑才繼續小心翼翼道:“呃...朋友?”
“很遺憾,”程君實也沖他笑笑,手上的火燎又靠近炭火幾分:“是仇敵。”
像是一道悶雷劈下,男人直覺頭皮發麻,他突然就明白了之前唐琦看他的眼神以及那顯得格外奇怪的笑容。
面前程君實還在笑着,可冷意卻鑽進男人骨頭裡,從頭到腳涼了個遍。
“唐琦!我%#你%*!”
唐琦坐在馬上突然打了個噴嚏,林嘉措笑起來挖苦道:“仲樂,你的報應來了。”唐琦渾身打了個激靈然後幽幽道:“你有沒有覺得這裡隐隐約約泛着冷氣?”
林嘉措繼續嘲諷他說:“是你自己心虛吧?”唐琦搖起頭撇着嘴滿臉緊張:“小時候我爹娘找人給我算過命,那人說我命裡有災,必須遠離刀劍斧钺,離血光之地越遠越好,我命格跟這裡犯沖不能久待,所以——”
林嘉措正認真琢磨他話呢,唐琦卻突然一夾馬肚揚長而去,後面半句混着笑聲在風中漸行漸遠:“這裡就交給你收拾咯~晚上百步樓見!”
隻剩林嘉措獨自在風中淩亂。他看着唐琦的背影忍不住捏緊拳正打算開口罵呢,身後突然傳出道聲音:
“他人呢?”
林嘉措一愣,幽幽轉頭對上程君實的眼神瞬間緊張起來——像是在學堂裡做壞事被老師當場逮個正着。
雖然這樣也沒差,他跟唐琦從前在學堂時每回幹點什麼壞事都能好巧不巧地被程君實抓個正着,結局當然是被抓回去請掃學堂大院。久而久之他對程君實莫名有種印在骨子裡的害怕。
“剛...剛走。”
程君實順着他手看去,能望見的隻有一點灰塵,唐琦早就跑遠了。程君實眼神忽地垂下去悶悶“哦”了一聲。
不知怎的,林嘉措居然覺得他的眼神有點落寞?還沒來得及細究程君實下一句話就讓他瞠目結舌、五雷轟頂:
“我跟你一起去百步樓。”
那邊對此事毫無所覺地唐琦正下馬回家,劍北侯府庭院中央種了棵極大的銀杏樹,他小時候逃課沒少被他爹揍,很長一段時間都喜歡在上面待着。
唐琦剛進庭院,便被一果子砸中,他沒有擡頭隻是皺了下眉,隐着脾氣道:“唐言,我數三個數,給我立馬下來。”
頭上聽得一聲“切”後便見一粉團子從樹上躍下。
女孩滿臉寫着不服氣,唐琦走上前去,捏着她臉來回晃道:“這才幾天不見,長本事了是吧?”
唐言似是被扯得有些疼,不滿地打掉他手,氣鼓鼓地糾正道:“是四個月零兩個禮拜!”
“喲,記得這麼清,某人不會天天在家數着日子等我回來吧?”
“是娘親想你,我才不想。”唐言故意偏過頭去。
“哦,真的就一點不想哥哥嗎?哥哥可傷心了哦~”
唐琦蹲到唐言面前,面上露出委屈,盯着她眼睛問。
“隻有一點點想啦!”
唐言用手奮力推開湊到她面前的唐琦,面色漸漸紅潤,唐琦卻是樂起來,抱起唐言笑道:“哥哥可不止一點點想我們阿言哦——對了,娘親呢?”
“在屋裡呢,爹爹怎麼還沒回來?”
唐琦抱着唐言很快進了裡屋,秦簡之正在遣人收拾唐琦的屋子。
“娘!”
秦簡之看見兄妹倆立刻迎了上去,唐琦朝她笑起來道:“爹爹還在前線,沒有回來,不過他遣人送了信,叫我給從京州帶回來了,送信人太慢,可沒有我的馬兒快。”
唐琦笑着又從懷裡摸出封信,信封沾了前線的土漬,被揉得有些爛,但紙上熟悉的字迹卻讓秦簡之異常心安。
戰事吃緊,唐眠經常一年都不曾回家,秦簡之憂心,卻從不敢輕易告訴他,唐眠便每每閑下來的時候給她寫上封信,說得不多,但字字真切,給她報上平安,秦簡之也就放下心來了。
“趕緊去梳洗,我遣人布了飯菜,一會兒給你接風。”
秦簡之拍去唐琦身上縱馬沾上的土灰,卻見他面露難色。
“怎麼?不在家吃飯?”
唐琦為難地皺了皺眉:“嗯,剛跟朋友約好。”
秦簡之沒說什麼,想去便去呗,不過唐言卻是不高興了,窩在他懷裡不動彈,不管唐琦怎麼喊,她都氣鼓鼓地撐着腮幫子把臉埋進衣服不理。
唐言依舊生氣着,仔細思考了會又重新擡起頭鼓着腮幫子沖着唐琦道:“城西的燒雞,北街的香酥餅,還有七坊鋪的酒釀圓子。”
“好,今天晚上,我通通買回來。”
“要兩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