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夫人死死攥着江籬的手,如同溺水的人攥着浮木一般,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兒子貿然失蹤,千裡之外的女兒又不知是何處境,江籬想,她這段日子一定過得非常煎熬,要不然也不會一聽到蕭明睿的消息,就急匆匆的趕過來。
“哭吧,哭吧,盡情的哭吧”。
江籬忍着手上的疼為她擦拭臉上脖子上的淚珠,“哭出來就好了,都哭出來吧”。
把你的絕望,你的恐懼,你的委屈,你的不安,你的焦慮,都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
随着她輕柔的聲音,餘夫人的意識越飄越遠,幽幽的低泣聲逐漸變低,唯獨手還牢牢握着江籬的手,像是生怕她離開了一樣。
江籬無法,隻好用手示意香櫻往下灸中脘穴。
香櫻也沒讓她失望,牢牢的端着艾柱随着她的手指移動,江籬向她投去一個贊賞的目光,這手穩得不比小黑差,要是願意跟她學艾灸就好了。
艾灸結束,江籬又低聲喚了宋婆婆到身邊,她指了幾個穴位囑咐她,“平日裡多給夫人按按這幾個穴位”。
宋婆婆亦壓低聲音,“老奴記下了,多想姑娘提醒”。
江籬擺擺手示意不足挂齒,隻是,她犯愁的看一眼餘夫人緊握着她的手,手指動了兩下,最終單手托腮靠在了床沿上。
算了,她應該睡不了多久,就再忍忍吧。
餘夫人的肌膚很白,不是像江籬那樣玉一樣光潔瑩潤的白,而是像鹽一樣帶着晦暗的白。她平日裡面上塗抹了胭脂還看不大出來,藏在衣杉下的肌膚卻無法遮掩。
她長得十分美麗,暗淡的顔色不僅未損其容貌半分,反而為她增添了幾分破碎的美感,同為女子的江籬看了都忍不住的心生憐惜。
要好起來呀,她握着她的手暗想,反正你老公也活不了多久了,堅持就是勝利呀。
在外踱步的蕭明睿左等右等不見她出來,猶豫了片刻後,也走進了屏風後面。
正百無聊賴轉着紫檀簪玩的江籬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不要打擾她,讓她睡一會。
蕭明睿看了一眼母親臉上殘留的淚痕,去外頭端了盞茶進來遞給江籬。宋婆婆幾個當下就慌了,她們隻顧着擔心夫人,怎麼連這等小事都給忘了,真是該死。
“咕嘟咕嘟”,一口氣把茶喝完的江籬感激的笑容揚到一半,餘光裡就看到旁邊跪了一地,這又是怎麼了?她不解的以眼神問蕭明睿。
可要再來一杯?蕭明睿問她。
這下不用他親自動手了,機靈的香櫻已經捧着茶壺進來了。
這茶江籬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她不知道好端端的她們又怎麼惹到了他,但讓人就這麼跪着也不是個事啊,她拽拽蕭明睿暗紅色的衣袖,眼神示意地下跪着的人,快讓她們起來!
蕭明睿閉眼擺手,香櫻上前攙着為首的孫婆婆起來,快走吧,再不走殿下要生氣了。
孫婆婆覺得這樣不妥,但接觸到魏王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神,頭當下就垂了下去。
屏風後頭很快就隻剩下他們三個,蕭明睿臉上強裝出來的鎮定被擔憂取代,他搬了矮凳和江籬肩并肩坐在床頭,憂心忡忡的看着餘夫人毫無血色的臉,眉頭越皺越深。
讓她憂心于此,是他不孝。
正自責的時候,肩上傳來輕輕的觸碰,他側目,近在咫尺的江籬抿着唇沖他輕輕搖頭,你不要這樣,你越是這樣,她越是心裡不好受。
知道了,他把肩上的手拿下來,握緊手心裡,有你真好。
小半個時辰後餘夫人從沉睡中醒來,她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睡的這麼沉過了,睜開眼看到守在床邊的兩個人,她嘴角下意識就勾了起來,“你怎麼回來了?”。
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她的手就摸到了江籬臉上,“娘沒事,别擔心”。
江籬和蕭明睿對視一眼,兩個人的心跳同時提到了嗓子眼,“娘?”。
“嗯”。
餘夫人看着他和記憶裡完全不同的臉,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她苦笑一下擡手遮住自己突然泛酸的眼,“看我,都睡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