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瑛打了個哈欠,歪歪扭扭地跪着,身影也跟着左右搖晃。
“小心。”
人仰着往後倒時,一隻手在她腰上輕輕攬了一下,随後又很快收回。
薛瑛噌的一下就跪直了。
程明簌背着手,壓着聲音說話,少女身形纖瘦,一把細腰盈盈可握,觸感綿軟。
她揉了揉嬌滴滴,脆弱的膝蓋,大概是想開口罵人,但是想到在殿中,還有其他人在,對着他要出口的話又咽了下去。
程明簌這個賤人怎麼陰魂不散!
薛瑛扭過頭,睡意也沒了,程明簌此人一日在,她便一日睡不安穩。
薛瑛早上剛被他恐吓過,她怕自己雇兇殺人的事情暴露,怕有把柄落在他手中,不敢再找殺手,可是若等程明簌進京後,一切怕是都來不及了。
對了,薛瑛沉思許久,忽地眼前一亮。
他進京得以認親,靠的不就是侯府的信物麼,那信物是武甯侯的玉佩,原先是留給自己孩子的,可多年前的那個雨夜,玉佩丢失,怎麼都尋不到,現在想來,大概是那個女仆換嬰時,将玉佩也偷走了。
除了玉佩外,還有女仆臨死前留下的遺書,侯夫人常年信佛,懷着孩子時,正在山上寺中避暑,那時武甯侯在朝堂上得罪了政敵,連帶着大着肚子的侯夫人都被追殺,大雨夜受驚,倉促誕子,她身邊也有個剛生了孩子的女仆,見狀鬼迷心竅,夥同穩婆,将自己的孩子與侯夫人的孩子對調。
遺書上交代了一切,這婦人年老病重,纏綿病榻多年,臨死前終于說出真相,讓程明簌拿着信物與遺書進京尋親。
他的眉眼肖似武甯侯,又有信物作證,很快就被薛家認下,可若沒有那些證物呢?程明簌如何證明他所言是真,一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窮書生,張口就說自己才是侯府嫡子,誰信?
薛瑛盤算着,好不容易才熬到天黑。
她從小沙彌那兒打聽到程明簌的住處,深更半夜,萬籁俱寂時,偷偷摸到廂房外。
“姑娘……”
采薇拉着她的衣袖,神情為難,真不知道姑娘最近怎麼了,為什麼總是找那個姓程的書生的麻煩。
甚至大半夜鬼鬼祟祟地扒在這人廂房外不知道要幹嘛,侯府貴女,夜半窺視外男,這樣的事情若是被别人撞到,會引起很大的流言蜚語。
采薇警惕地環視四周,“姑娘,我們快回去吧,這要是被人看到不好,你要做什麼,叫下面的人去就好了啊。”
“不行。”薛瑛哼一聲,她又不笨,信物和遺書那樣重要的東西,怎能交給别人去偷,若是有人偷看遺書,發現這個驚天大秘密,反倒成了要挾薛瑛的手段,她才沒那麼蠢,将自己的把柄遞到另一個人手中。
所以這樣的事情,還是自己來才最保險。
程明簌的廂房點着燈,能看到窗戶上映着少年的影子,手中持一卷書,身姿端正,筆挺如竹。
薛瑛腿都要蹲麻了,許久,屋裡的燈光才熄滅。
又等了片刻,薛瑛打了個哈欠,估摸着程明簌應該睡了,扭頭叮囑采薇,“你在這裡幫我盯着,我一會兒就出來。”
“姑娘……”
“聽我的。”
薛瑛不由分說地道,提起裙子,剛剛蹲久了,腿麻得厲害,站起身時險些摔個狗啃泥。薛瑛吸了口涼氣,揉揉腿,一瘸一拐摸黑走到屋檐下,她扒着門縫看了好幾眼,才一點一點地将門推開。
廂房陳設簡陋,一張床,一副桌椅,一口書箱,放着程明簌的衣物還有筆墨紙硯。
薛瑛蹲在箱子前翻找,動作不敢用力,那窮書生的衣物很粗糙,摸着指頭都疼,薛瑛翻了半天沒有翻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站起身,往床邊走去。
這麼重要的東西,應當會随身保管吧。
榻上,少年靜靜睡着,程明簌睡相很好,平躺着一動不動,雙手交疊置于腹前,他沒有磨牙或者說夢話的習慣,連鼾聲都沒有。
薛瑛屏住呼吸,緩緩呼出一口氣給自己壯膽,彎腰,向枕邊摸去。
手才剛伸出,便突然被一把抓住,程明簌睜開眼,黑暗中,少年目光炯炯,握着她的手掌心冰涼,盯着她,開口的聲音冰涼無波,“薛姑娘,不知你夜闖在下住處,是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