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簌胳膊上纏着繃帶,幸好傷的是左手,他還能看書寫字,無論他做出什麼樣的改變,所謂的命書,似乎總能以一些強硬的方法讓偏離的劇情回到正軌。
他還是和侯府的人打上照面了,隻是信物已被燒毀,不知話本還能用何種方式讓他認親。
程明簌坐在院子裡,對着桌上的書發呆。
侯府家大業大,就連給一個外人住的院子都奢靡得不像話,陳設雅緻,一看就是底蘊豐厚的書香世家。
武甯侯喜歡學問好的後輩,有時下朝回來會考程明簌幾個問題,他都一一答了,武甯侯便會滿意地捋一捋胡子,笑眯眯離開。
畢竟是侯府的馬車先撞了人,所以程明簌在府中養傷時,一切吃穿住行與大公子薛徵是差不了多少的,每日丫鬟都會端着名貴的補品過來,今日也一樣,傍晚的時候,照例有人來送東西,程明簌正坐在院子裡看書。
“程郎君。”
采薇笑着喚了一聲,将東西放在桌子上。
梧桐樹下,少年靜默而坐,聽到聲音才擡頭看了她一眼。
采薇後背涼飕飕的,手心裡冒着汗。
她家小姐前段日子還鬧着要殺了程郎君,今早就打發她來他的院子,打聽程郎君的喜好。
程明簌目光從她臉上滑過,重新落回書上。
他認識這個丫鬟,薛瑛院子裡的人,侯府的家生子,從小就和薛瑛在一起,兩個人如紐帶一般纏得緊緊的,采薇對薛瑛唯命是從。
“程郎君。”采薇扯起嘴角,僵硬地笑了笑,“奴婢是二小姐院裡的人。”
對面的少年沒什麼反應。
采薇有些心虛,按照小姐的吩咐,逐句說道:“程郎君,我們姑娘想問問您,平日喜歡吃什麼,看什麼書,喝什麼茶,姑娘說了,您在侯府養傷,她理當盡地主之誼,好好賠罪。”
程明簌握着書的手停頓幾息,擡頭,重新看向不遠處的丫鬟。
她比她主子要聰明些,說話滴水不漏,再緊張也不會露在面上。
對于薛瑛的突然示好,他有些詫異,按照她先前瞧見他時害怕的樣子,應當是不願與他多接觸的,今日主動叫奴婢來打聽他的喜好,真的隻是賠罪那麼簡單嗎?
程明簌面色平淡,開口道:“我喜歡看水利方面的典籍,不吃辛辣之物,别的沒什麼挑剔的,對了,在下生來不宜食用核桃,哪怕隻是沾了一點都會立刻暈厥,甚至窒息而死。”
他特意又重複了最後一句話,語氣嚴肅。
采薇點點頭,“奴婢記下了,回去就會轉達給我們小姐。”
“勞煩。”
“程郎君折煞奴婢了。”
采薇朝他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薛瑛正在薛徵的屋裡看書,她發現哥哥在,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他不用總是跑邊境打仗,一年半載都見不到人,還要為他心驚膽戰,壞處是,他有時對薛瑛會很嚴格,不能一天到晚隻想着貪圖享樂,要看書,練字,也不能一天吃三塊甜瓜,那樣會鬧肚子。
身體上的事情,薛徵一向說一不二,對他撒嬌完全沒用,她面冷心硬的哥哥根本不吃這一套。
薛瑛百無聊賴地翻着書,忽然看到窗外采薇急匆匆的身影,她立刻精神起來,從桌案前站起,“采薇!”
采薇聽到她的聲音,快步走過去。
怕薛徵聽到兩人的對話,薛瑛拉着她到角落,低聲道:“你去問了麼?”
“問了。”采薇将程明簌說的話原封不動地轉達。
“他不能吃核桃?”薛瑛問了一遍,采薇重重點頭。
“笨死了,這不是親口将弱點告訴我?”薛瑛哼哼一聲,有些眉飛色舞,采薇看着她,她家姑娘唇紅齒白,貌若芙蕖,手握成拳抵着下颌,眼睛滴溜溜地轉,一看就是在想壞主意,可是就算是不安好心,也不叫人覺得讨厭,微皺着眉沉思的模樣,滿是嬌憨。
“你去吩咐廚房,做一道核桃酥。核桃仁要碾得細碎一點,最好看不出來。”
采薇“嗯嗯”兩聲,轉身下去吩咐了。
入了夜,薛瑛捧着那碟核桃酥,走向程明簌的院子,屋裡還亮堂着,窗紙上印着人影。
程明簌沒有看書,等着外面響起少女的呼喚,“程郎君。”
清脆,帶着刻意的嬌膩。
程明簌嘴角勾了勾,待她又喚了幾聲,有些着急時,起身。
薛瑛已經氣得跺腳了,程明簌明明就坐在窗邊,她喊他,他竟敢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