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恙歪頭想了想:“我真正的文學啟蒙應該是金庸吧。”
“小時候看他的那些武俠小說雖然不能完全看懂,但很向往書裡快意恩仇、酣暢淋漓的江湖世界,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寫出那樣的故事。”
“你是不是最喜歡他的《倚天屠龍記》?”
“你怎麼知道!?”吳恙訝異。
“高一我們都還在6班的時候,有次我見到你在樹下睡覺,你腿上搭着的就是《倚天屠龍記》。”魚忘刮了刮她的鼻子,“你不記得了吧?”
那種心裡癢癢的感覺再次掉落,吳恙當然記得,但她皺起眉,假裝不記得的樣子:“我在樹下睡覺?”
“是啊。”魚忘拉着她到沙發上坐下,“我本來隻是好奇你在那裡幹嘛,靠近發現你在睡覺之後剛要走,你突然睜眼,把我吓了一跳。”
“為什麼會吓到你?”吳恙從他的視角聽說這件事,覺得很好笑。
“我以為你在睡覺嘛。”魚忘嘟囔着,有些害羞地低下頭,“後來你說你在那裡曬太陽。”
貓貓是很容易被吓到,吳恙心裡跑出這個念頭。
見他低頭卻還在偷偷瞥她的樣子,吳恙被可愛到,強忍着笑意抱住他:“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像一隻小貓啊?”
“我呢,因為愛魚忘小貓,所以會愛他的一切,包括他被吓到的時候。”
“我知道了。”魚忘伸手抱住她。其實他一直不敢在吳恙面前表現出害怕的樣子,因為他擔心她不喜歡。
人似乎都會更喜歡能夠保護自己的人。
“我發現——”吳恙在他耳邊悄悄說,“你有點害怕飛蛾之類的小蟲子,對不對?”
“如果不想回答的話,可以假裝沒聽見。”
他卻點頭回答:“對。”
“你可以和我說呀,我不害怕小蟲子,可以幫你趕跑它們。”
“我怕你不喜歡。”魚忘有些委屈地說。
“不會的。”吳恙撓撓他的腰側,“我隻會覺得你很可愛。”
魚忘下巴倚在她的肩上,笑得抖動起來。
“有沒有開心點?”吳恙問。
“嗯。”
那幾天春明總是很晴朗,堆滿陽光的冬日下午不斷勾起人想要出去走走的欲望。恰好春明有很多公園,哪怕不去公園,随便選條胡同也能消磨一下午的時光。
這天在決定去哪兒時,吳恙從包裡拿出本《我與地壇》,說出自己的願望:“我想去地壇看這本書,真實地身臨其境一下。”
看出來她早有準備,魚忘點頭答應:“那我們準備出發,目的地——地壇!”
地壇外的主街連着幾處景點,路上遊人如織,也常常堵車。但進了地壇之後,一切莫名安靜祥和起來,所有的人、事、物都溫和地浸潤在陽光之下。
他們選了處被陽光斜照的長椅,吳恙坐下看書,魚忘則把頭枕在她的腿上躺着,閉眼戴上耳機聽歌。
時光靜靜流逝,地上的陽光如潮水般一退再退。吳恙沒數讀了多少頁書,隻是在這樣的光景裡,一切情緒都會被放大,讓她有種透不過氣的歡愉。她能感受到自己和喜歡的作家有無數瞬間的靈魂共振,因為在許多年前的某個下午,他也在這裡曬過太陽,吹着風,聽着地壇的訴說。
這裡是一個盛滿思念的地方。
眼眶逐漸濕潤,她合上書閉起眼睛,平複自己的呼吸。
再睜眼時,他們已處在陰影裡,四周冷下來。
吳恙垂頭觀察似乎睡着了的魚忘,回想這段日子。她一直在完成自己的願望——做想和他一起做的事情,去想和他一起去的地方,可還是有很多東西來不及完成。她想和他敞開心扉地談論些什麼,可時間就快要到了,多說無益。
她輕輕地用指尖摸着他的臉,叫他:“魚忘,魚忘。”
“嗯?”魚忘迷迷瞪瞪地醒過來。
“陽光照不到了有點冷,我們逛一逛,然後回去吧。”她笑着說。
魚忘坐起來,點點頭:“好。”
走出地壇後吳恙回頭看了一眼,她知道,她會想念地壇的。
隔天,也就是開學前一天,他倆用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來看“愛在”三部曲,随着兩個主人公一起走完了青年、中年、再到故事的結尾。
困倦的燈光裡,男女主從某件小事開始的争論漸漸演變成激烈的争吵,兩個人都喋喋不休地訴說着這些年各自的付出和委屈,以及對方的缺席與不理解。
然後女主角賽琳離開了酒店,吳恙就在那裡摁下了暫停鍵。
“怎麼了?”魚忘問。
吳恙笑着搖搖頭:“沒事,我就是餓了。”
魚忘站起來向她伸出手:“那走吧,我們去超市看看今晚吃什麼。”
“好嘞。”吳恙把手搭上去,其實她找了個借口不想把電影看完。
好像所有的感情都會走到互相埋怨這一步,大概後來她和魚忘也會吵架、冷戰,可是她最不喜歡他們那樣,所以到此為止就是這段感情最好的狀态。
沒有後來就不存在互相埋怨、吵架和冷戰。
吳恙認清自己——并不可愛,隻是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