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完全就是一個死局。
堂溪胥還妄想着陛下會念及舊情重審此案,到底還是高估了。
夜色濃重,二月天的晚上還是有些涼,城牆上的旗子輕輕地飄着,诠釋着皇家的威嚴。
年邁的帝王在高牆上看着青年孤寂的背影,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去查一下,他當年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還有沒有其他人。”
“陛下,他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翻不起什麼波浪。”李德全垂首,小聲說到。
乾平帝歎了一口氣,聖意難測:“怕就怕,蝼蟻之力也可撼動巨樹。”
回到客棧時已經戌時了,客棧安安靜靜,出來吃酒的人都很少。
“我今日潛去貴妃的宮殿看了下,聞涼和那位貴妃娘娘關系匪淺。”徐凝在堂溪胥面聖時将宮裡逛了個遍。
“還有一件事。我今日聽宮女說沈貴妃昨夜打死了個太醫。說是沈貴妃想要永駐年華,太醫的法子不管用,貴妃一氣之下杖斃了。”趙明裳亦是四處打聽。
堂溪胥一直不出聲,徐凝見他眉頭一直皺着。
“阿胥,你怎麼了?”
堂溪胥聽見少女溫柔的聲音才回過神來,青年淡淡一笑:“沒什麼,就是覺得這世間事有時候真挺可笑的。”
“啊?”
青年擺擺手朝門外走去。
徐凝摸不着頭腦,隻是繼續考慮着當下:“人證肯定是不好找的,流落四海,軍戶上他們都是死人。完全是大海撈針。”
“那總要出口惡氣吧。莫将軍當年死得那麼不明不白,不能就這麼算了。”瞿義不喜歡看人受冤枉,更何況那還是莫文青,他從小敬佩的大英雄。
“聞涼做了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也該祭奠祭奠亡魂了。”忽明忽暗的燭火倒映在徐凝的側臉,女子還穿着今夜舞劍時的紅袍,她扶着額看着堂溪胥遠去的背影。
次日,天光大亮,乾平帝昨夜沒去任何宮裡,和萬國寺的僧人談道至子時才歇息。
乾平帝剛下榻就見着一具死屍,死了有一兩天了,面色發白,眼眶發黑。
“德全,李德全,護駕,護駕!”乾平帝朝殿外奔走,鞋子都沒穿,還踩滑了腳。
德全公公匆匆忙忙地跑進屋:“來人!快把這裡處理了。”
來了些禦前侍衛,宮裡上下所有的宮女全都來了。
“你們這些人都是幹什麼吃的!殿裡這麼大的動靜都沒聽見!”
今早福甯殿裡的所有下人全都挨了闆子,每一個人都是哭喪着臉離開。
乾平帝在偏殿裡小憩,兩鬓的頭發是肉眼可見的斑白。
“怎麼樣?”乾平帝有些疲倦,皺着的眉頭始終舒展不開。
“回陛下,死的是任太醫。說是被、是被錦貴妃打死的。”李德全小心翼翼,陛下對于錦貴妃的心思,李德全從未猜透過。
“哼!好大的膽子!朕看她是越來越恃寵而驕了!就應該好好反省反省!”乾平帝甩了一下龍袍,沈修玉被禁足在宮中一個月。
乾平帝看了一眼李德全,悠悠道:“去查查是什麼人,這麼大膽子把手伸到朕這裡。”
……
沐浴的“湯藥”不多了,沈修玉急需,聞涼在宮外找了些“藥”今日直接送進宮,依往常是要聞涼先“處理”一下再送過來的。
沈貴妃今日請了宮外的人來唱曲兒,徐凝和趙明裳還有瞿襄混成歌姬潛了進去。
歌姬約有十來個,小曲兒唱了一兩首。不多時歌姬們中了迷煙皆暈倒在地,徐凝三人起了個心,隻是裝裝樣子。
徐凝察覺到手腕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劃了一下,冰冰涼涼,片刻疼痛滑過心上。
“娘娘,這幾個丫頭的血都不錯,堪稱上上之品。”老嬷嬷有點意外之喜,女子血,上品本就難得,瑤台仙品更為稀少。
沈修玉看了一眼,又嗅了嗅瓶中的血味,确實是仙品。
“不惑城的異士給了一方藥,撒進去。”沈修玉幻想着自己重返青春。
“陛下,不好了。趙尚書家來人說趙家嫡女趙明裳被‘拐進’宮裡了,聽說是進了錦玉宮。”
文華殿高座上的帝王正看着手中的經書,這是西天來的方士給的,有延年益壽的秘訣。人老了,皇椅還沒坐夠,江山霸業還沒看完,乾平帝到處求仙問道,隻求長生。
“什麼?”乾平帝手中的經書差點掉了。
趙明裳是當着趙家人的面被“擄”走的,而趙家還指望着她這個嫡長女成為皇子妃呢。趙尚書還在猶豫,趙家小公子急不可耐,借父親筆墨一紙告到禦前。
随之告上來的還有任太醫的妻兒。
也不曉得是哪處帶的人,皇帝還沒下令,一大群烏泱泱的人已經到了錦玉宮。
聞涼在外辦事,聽說了,快馬加鞭趕到宮裡,還是遲了。
宇文屹帶人在宮中搜查,宇文信亦珊珊而來。
宮中上下位高權重的都來了。皇後低垂着眼,冷漠地看着這裡的一切。
沈貴妃寝宮的浴室裡橫七豎八地躺着歌姬,手腕上都有一道口子,或深或淺,有些沒在留血,有些還在大滴大滴地流,手腕下方有一個玉瓶,張口接着血。
浴桶裡血紅一片,約有大半桶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