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遲疑地看着五姑娘。

“相信我！”五姑娘盯着着南風的眼睛說道。

南風揚起嘴角，點點頭，跟着五姑娘走進富貴樓。

兩個人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定，點了幾個好菜、一壺酒。

五姑娘斟了滿滿一杯推到南風的面前，悄悄說道：“你嘗嘗，他們這裡的酒都是我釀的。”

南風抿了一口，沖着五姑娘豎起大拇指。

五姑娘笑道：“吃菜吧，多吃點，回去可别說我帶你來這了，骰子和結巴能罵死我。”

南風笑着點點頭，吃了一大口醬肘子。

鄰桌的人似乎頗有醉意，方才嘁嘁的說話聲大了幾分，清晰地飄進五姑娘的耳朵裡。

一個道：“聽說了沒？今上已經封了二皇子為慎王。”

另一個道：“有所耳聞，想必應是二皇子剿滅十七軍有功的緣故吧。”

先前的一個哼笑道：“何止，難道你忘了三年前盛安昌府被滿門抄斬一案？那昌府是何等人家，富可敵國說的就是他！要說這豬怕壯、人怕胖、樹大怕招風啊，今上觊觎昌家的萬貫家财已是許久，可奈何那昌家行事磊落，做的也都是正經生意，今上是半點錯處都尋不出。偏偏三年前，這位二皇子時來運轉被今上接回盛安，沒多久就給人昌家老爺子安了個私通北遼的罪名。說來也怪，也不知這個二皇子使了什麼手段，這誅九族的罪名竟被坐實了。昌家上下滿門被斬首，全部家财上繳國庫。可惜了那昌家，一代商賈巨擘竟落得個如此悲慘的下場。”

另一個歎道：“原以為這二皇子是個鄉野村夫，沒想到竟是個厲害角色！昌老爺子是否真的私通北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十七軍才真真是可惜。雖說是一支起義軍，可北遼來犯時這十七軍也是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呀，今上過河拆橋，也不想想，若是北遼再次來犯，我大梁要如何應對？”

“十七軍如此厲害，今上怎能不忌憚？二皇子定是吃透了聖意，若是不拿出點誠意來，如何能博得今上的信任和器重成為慎王，昌家和十七軍就是他的投名狀！要我說，那十七軍的統領也是不識時務，若是肯乖乖歸順朝廷，也不至于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南風怔怔地聽着，手中的筷子僵在半空。

五姑娘見狀，小聲叫道：“南風，南風。”

南風回過神。

五姑娘笑道：“你不用怕，咱們這些小百姓還犯不到慎王手上，來，吃菜。”

南風低下頭默默吃了一口菜。

鄰桌欷歔了片刻，喝了酒吃了菜，又談論起來。

一個呷了口酒，八卦道：“要我說啊，世人皆是命！就說那二皇子，據說今上當年在西風垛駐守時，一日喝醉了酒，強要了當地一戶農家的女兒，那女子十月懷胎生下了一個男嬰，就是如今的慎王。那女子本以為今上會納了她，不是側妃也得是個侍妾吧，誰知今上竟翻臉不認賬，那女子在村子裡被人指指點點戳破了脊梁骨，最終跳河自盡了。那女子的爹去找今上讨說法，卻被今上亂棍打死，那女子的老娘便帶着這孩子靠給人家縫補漿洗過活，可沒幾年，這老婦人也撒手人寰。這二皇子也算命硬，自己一個人也不知怎麼就長大了，直到三年前太子暴病身亡，今上經绛雲寺的大師指點，這才想起自己在西風垛還有一個兒子，二皇子至此也算是苦盡甘來。”

另一個詫異道：“按說二皇子長在這樣的環境中也應是個淳樸厚道之人，可為何行事如此心狠手辣？”

前一個聲音驟然壓低許多，可還是被耳尖的五姑娘聽全了：“聽說咱們這個今上當年可是弑兄篡位，血洗王宮之時，阖宮上下一個不留，你想想，那二皇子的身體裡可流着今上的血，虎父無犬子啊。唉，太子暴斃，今上又子嗣單薄，也不知是不是報應啊！”

“哎呀，不可妄言，不可妄言，要掉腦袋的！”

“怕什麼？坊間都是這樣流傳的，你以為今上會不知道？可你聽說誰因為此事掉過腦袋？自從咱們這個今上登基後，大梁便是内憂外患，今上哪有閑功夫搭理這些個傳聞？這不，十七軍被剿滅後，北遼便趁機占據了潼丘。潼丘比鄰世安，估計北遼的下一目标就該是世安了。”

“世安？按照這個速度，大梁也很快就會成為北遼的囊中之物了。來來來，趁着現在還有酒吃，咱們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唉.....”

五姑娘筷子一抖，剛夾的一塊肉掉在桌子上。

南風擡頭看向五姑娘，見她臉色慘白，薄唇緊閉，“啪”地一聲将筷子拍在桌上，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未等南風反應過來，五姑娘緊接着又是一杯。

一連飲了五六杯，五姑娘臉色開始泛紅，南風按住她的手使勁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喝了，她卻高聲喊道：“小二，來一壺清燒！”

小二答應着跑過來，好心勸道：“五姑娘，那清燒可是烈酒，你一個姑娘家别上了頭......咱要不換一壺？”

五姑娘瞥了小二一眼，道：“我今日就想喝清燒！你隻管拿來，喝醉了自有人付賬！”

“那得嘞，您稍等！”小二瞧了一眼南風，轉身取酒去了。

南風看着五姑娘，不知她為何變化這樣快，明明方才看起來心情還很好的樣子。

清燒取來了，五姑娘仰頭便是一杯。濃烈的液體滑過舌尖，流過咽喉，火辣辣地灼燒着她的胸腔，她不覺得難受反而覺得溫暖而舒坦。開始的時候是一杯接着一杯，後來幹脆不用酒杯，舉起酒壺便要灌進自己的嘴裡。

南風看得心急，一把奪過酒壺。

五姑娘醉笑道：“南風，你是怕我喝醉了不給酒錢嗎？”說着把錢袋子掼在桌上，“喏，老娘我有的是錢！快把酒壺還我！”

南風眉頭緊蹙。

“快點給我，讓我喝了好痛快痛快，快點！”五姑娘說着就要來搶南風的酒壺，可頭暈眼花，腳底下就像踩了棉花，剛剛起身，便又一個踉跄倒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南風趕忙結了賬，把錢袋子小心揣好，一把扛起五姑娘匆匆回了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