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丁淑芬做了手擀面,面雖然是黑面摻着極少的白面擀的,鹵子也是切的洋芋丁和白菜丁,但意外的味道不錯,丁淑芬為了讓秦婉眉聽話嫁人,給她的面碗底下還卧了一個荷包蛋,當然,秦家太子爺秦愛軍碗裡自然是兩個。
秦婉眉剛吃完飯,合着的木門“吱呀”一聲,她聽到聲音下意識的擡頭,秦家一家三口走了進來。
“翠翠,吃了啊,”丁淑芬率先開口,坐在炕邊上,臉上帶着一抹慈祥的笑。
“嗯,”秦婉眉怯怯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隻弱弱的看着丁淑芬。
丁淑芬道:“翠翠你看啊你也大了,一家好女百家求,同樣的一個好男人也是不等人的,張家給你說的那個對象,聽說好幾家都有意,媽想着咱們趕緊先把事情定下來,準備成親也得大半個月,你意思呢?”
秦婉眉看了一眼坐在另一邊冷着臉沉默抽煙的秦大勇,又看了眼靠在那個瘸腿桌子上垂眸聽她們說話的秦愛軍,遲疑道:“我身上的傷……還沒好,我不想這麼快嫁人。”
她這話既沒有拒絕死,也不立刻嫁,是給秦愛軍和張芳琴撇了個鈎子,等着他們上鈎。
丁淑芬一急,臉色當即就冷了下來,可不知想到了什麼,下一秒又勉強維持住了臉上的假笑,不确定的問道:“那個李寶栓,你是願意嫁的吧?”
那麼惡心的老男人我特麼願意才有鬼,心下吐槽歸吐槽,但秦婉眉隻垂着頭不說話,等了好幾秒,等到丁淑芬臉上的神色越來越難看,她才輕輕的點了頭,“願意,等我身上的傷好了,身體好利索也正好臘月了,那時候我就嫁。”
“願意就好,”丁淑芬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頓時笑的細紋都深刻了幾分,隻要願意嫁,雖然到臘月還有三個月時間,但也不着急,雖然張家那遠房親戚介紹的人家底好,但她家翠翠也不錯,女方可沒有上趕着的道理,就是愛軍和芳琴的事,隻能往後稍幾個月了。
不過冬天也好,到時候給兒子辦一場熱鬧的喜事,讓那些背地裡嚼舌根的人好好瞧瞧。
一直沒說話的秦愛軍欲言又止的看了母親丁淑芬一眼,張了張嘴最終沒說話,既然她這個妹妹翅膀硬了不聽話,那就怪不得她了。
第二天早上,丁淑芬給秦婉眉端來的早餐照樣還是一個雞蛋半碗糊湯小半個黑面饅頭,看來對于她這個快活不成的搖錢樹,丁淑芬還是在意的。
等秦家人去上工了,秦婉眉照例出門去了淩河邊等田小雲。
田小雲停下自行車,開口就是一句虎狼之詞,“翠翠,你要的年輕男人我給你找好了。”
秦婉眉“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對着這個陽光可愛還對她滿是善意的小妹妹,秦婉眉摸了摸田小雲的頭。
被美人一笑晃花了眼的田小雲下意識的臉一紅,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的語病,于是紅着臉解釋道:“那個,我找的人是我三哥,他明天會請假,到時候随叫随到,你讓幹啥他就幹啥,絕對保密可靠。”
秦婉眉點了點頭,道:“那行,我找你就是說這個事。”
田小雲又叮囑道:“翠翠,你要幹啥我都支持你,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就是演一場好戲,沒有任何危險的。”
田小雲見她成竹在握的神色,略微放了心,又躍躍欲試道:“那你去不去縣城裡玩?我帶你去?”
秦婉眉笑着道:“等過兩天吧,我現在裝病人呢,病秧子可不好出去玩。”
二人又說了幾句話,田小雲這才騎上自行車在秦婉眉的目送下上了橋去了縣城的方向。
往回走的路上,秦婉眉路過樹林,看到村裡幾個半大的孩子悄默默的站在那裡,其中一個看着約摸十歲左右的男孩子顯然是孩子王,拿着一把彈弓對着樹林裡一棵高大的楊樹枝頭停歇的一隻麻雀,仰着頭眯着左眼做好了瞄準的姿勢,橡膠皮做的弓弦拉到了極緻,下一秒隻聽到“嗖”的一聲石子兒劃破空氣的輕響,石子兒打中了高處枝頭上的鳥兒,一聲驚慌“撲棱棱”的聲音伴着短促的一聲尖叫,幾片羽毛飄搖落下,麻雀墜落在了地上不動了。
“又打中了又打中了!”一個略小些的孩子開心的驚呼,跑上前去把死去的麻雀撿起來放在了布兜子裡。
秦婉眉駐足看完了這一場狩獵,正要離開,下一秒,卻聽到那打麻雀的孩子道:“八個了,夠吃一頓了,烤了拿去給翠翠姐,給她補身子。”
聽到翠翠兩個字,她一時又頓在了原地,仔細看了看那個打麻雀的男孩兒,這才從翠翠的記憶裡扒拉出了這個孩子的身份,淩河公社二隊社員馬寡婦的兒子石頭。
馬寡婦名叫馬春梅,爺爺是晚晴的秀才,别看名字文雅卻是淩河公社出了名的潑婦,就是林黛玉的長相孫二娘的性子,五年前男人秦滿倉上山遇上了猛獸沒了命,留下孤兒寡母還沒等村裡惡霸欺負反倒家人先欺負上了。
懶光棍小叔子觊觎嫂子,惡婆婆也當幫兇,在小叔子欲圖不軌的時候,瘦弱的馬春梅憑着不要命的狠勁兒把小叔子的東西給剁了,還打斷了他一條腿,至此在淩河村一戰成名,惡婆婆不知道是吓住了還是為了家裡不斷香火,總之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馬春梅彪悍的名聲在外也沒人再敢欺負,當然也沒有人和她來往,隻有老實善良的秦翠翠,時常跟馬春梅一起結伴打草,偶爾她去鎮上也托秦翠翠照看兒子。
石頭帶着幾個小夥伴剛一出樹林,就看到了秦婉眉,他眼睛一亮,小跑過去邀功一樣道:“翠翠姐,那天吓你的那個男人我給你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