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上加油。
邵滿如遭雷擊。
他痛苦地嚎着:“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草……我的錢都去哪兒了……”
“飯兒,從這個月開始你每天寫個清單,把錢花在哪兒了、怎麼花的、為什麼要花、是不是必須花費……都好好寫清楚了!”
“好。”何飯眨眨眼,“其實,邵哥,之前也寫過,但你說沒啥用就沒寫了。”
“那是童言無忌你懂什麼!”邵滿根本沒有臉皮這個東西,他毫不羞赧地撇清自己,“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那就從現在開始寫。”
何飯應了聲。
“幾點了?”邵滿問。
“五點。”
“剛好?”
“過三分鐘。”
“哦。”
邵滿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何飯發着呆,幾秒後他聽見邵滿問道:“你今天的作業寫沒?”
他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我有時間寫嗎?”何飯憋屈得要死,“我什麼時候寫?而且今天我……”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十幾秒後,兩道聲音不約而同地在漆黑一片中幽幽地響起。
“卧槽。”
邵滿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他伸手拼命地搖晃何飯。
“今天周幾來着?”
“你是不是沒去上學?!”
完了。
一大一小兩個人同時想到。
又要被罵了。
……
十分鐘後。
邵滿手忙腳亂地帶着何飯出門。
兩個人的造型都分外詭異。邵滿一身漆黑穿得嚴嚴實實,口罩墨鏡帽子一個不落,而何飯頂着一個鴨舌帽,背着一個敞着拉鍊的書包,書包裡的書皺得仿佛剛從腌菜缸子裡撈出來,随着走路的動靜包裡還不斷傳來筆杆碰撞的聲音。
邵滿一邊走一邊囑咐何飯:“要是老師問起你,你就說我重病發燒險些一命嗚呼,你作為大孝子在家裡照顧我,知道嗎?”
何飯同樣神情緊張:“等等,邵哥,要是老師問你生了什麼病怎麼辦?”
邵滿“啧”一聲,恨鐵不成鋼地給了他腦袋一下,“你不知道編嗎?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手到擒來脫口而出诓騙老師那就一個流暢!流行感冒尋常型銀屑病變應性鼻炎十二指腸潰瘍急性髓系白血病……多的是!”
“但是就在前不久你才得了肺間質纖維化重症肌無力系統性紅斑狼瘡原發性膽汁性肝硬化臨期賽博精神病……”何飯苦惱地抓着頭發,“不僅如此,你還肢體僵硬、動作笨拙、皮膚瘙癢、黃疸、脂肪瀉、腹痛、體重下降、劇烈瘙癢、皮膚幹燥、苔藓樣變、食欲減退,随時可能出現其他自身免疫性疾病。因此你不能運動不宜出門不可見光不方便見人。”
他幽幽地盯着邵滿。
“……老師是缺心眼成什麼樣才能繼續相信我的說辭?”
邵滿硬生生被盯到心虛。
“那怎麼辦?”他幹脆破罐子破摔,“總不能讓老師罵我吧?”
“那就能讓老師罵我?!”
何飯瞪着他,氣鼓鼓地加快了步伐。
邵滿眼疾手快地拉住他,“诶诶诶,别生氣啊。”
他的力氣對付一個孩子簡直綽綽有餘,何飯抓着自己的書包帶子走也走不了,無可奈何地問:“你又要幹什麼?”
“幹脆今天不去上學了。”邵滿眼珠子一轉,出了個馊主意,“反正學校教的都是些啥?你這麼大了一天到晚還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的,你們班那些智障同學至今連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到!”
這話說到何飯心坎上去了。
何飯今年十三歲。貧民窟的教育水平極低,邵滿雖然不靠譜,但平時随便給何飯講點什麼也遠超貧民窟學校一年的埋頭苦讀。他去學校不過是拿個文憑,按理說曠課太多次且不能通過結業考試的話是拿不到畢業證的,但寫出這條規定的校長顯然沒有預料到何飯這麼特殊的情況,有文化的家長還跟孩子沆瀣一氣蒙騙學校,于是何飯平時就是去混個樣子,做做作業,省得邵滿無所事事來騷擾他。
但曠課多了也容易出事,何飯在學校裡鶴立雞群的聰明才智引得了無數老師的憐惜,毫不知情的邵滿作為不負責任的家長,有天去接何飯放學時被劈頭蓋臉地罵了個狗血淋頭,從此之後再也不敢踏入學校一步。
就這樣一大一小一拍即合,學校也不去了,作業也不做了,反正家裡也沒電,于是倆人在外面無所事事地閑逛着,厚着臉皮到處蹭飯,直到夜色漸濃,猝不及防地遇到一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