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在他眼裡逐漸糊成一片，小船終于晃晃悠悠地停下。

六人依次上岸，時迩走在最後。

岸邊有遊客帶着小孩子在玩耍，還有遛狗的本地人在河邊散步，雖然是旅遊景區，生活氣息卻出乎意料的濃厚。

時迩不着邊際地想着，擡腳準備邁出小船。

“汪、汪汪！”

一連串的犬吠如同驚雷乍響，随後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和小孩的哭聲接踵而至。

時迩人還在船上，擡頭一看，便見通往岸上的幾級短短的階梯上摔下一個約莫十歲的小孩，眼見着就要滾到他面前，然後随着慣性掉進水裡。

時迩來不及多想，撲過去想要攔住他，隻是小船不穩，他難以保持平衡，晃了一下，一腳踩進了船和岸的夾縫間，身體徹底失去平衡，“撲通”一聲掉進了水裡。

這一連串事件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離時迩最近的方溯恩彼時已經上了階梯，和他隔了有兩米多的距離，聽見水聲才反應過來人落水了。

“快救人！”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緊接着又是“撲通”一聲，有人跳進了河裡。

春夜裡氣溫并不高，水溫更是冰涼，時迩隻覺得冰冷的水帶着水腥味灌進他的嘴裡和耳朵裡，嗆得難受。

他掙紮着想要浮起來，以往學習過的急救知識一瞬間忘了個幹淨，越掙紮沉得越快。

明明隻有幾秒的時間，對他來說卻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終于，有人從背後抱住了他，帶着他浮上了水面，然後被人拉上了岸。

時迩坐在地上咳得驚天動地，簡直想把肺都咳出來，嘴裡難聞的水腥味依舊揮之不去。

身後有人給他拍了拍背，排出嗆進去的積水：“很難受嗎？”

時迩耳朵悶悶脹脹的，但也聽到了個大概，隻是他沒有回答。

他從不向别人表達負面的感受，害怕會給人帶來麻煩。

就好像他說了難受，就會把難受轉移給别人，讓别人陪自己折騰。

周圍圍了一圈人，但隻有零星幾人離他很近，其他人都被隔開，保持空氣流通。

隐約還能看見人群中一個大人摟着剛才那個小孩蹲在一邊，小孩哇哇大哭的聲音持續地傳入他的耳膜。

看來那個小孩并沒有落水，時迩在心裡松了口氣。

方溯恩拿了件厚實的外套給時迩蓋上，然後在他面前蹲下，眯着眼看向他身後。

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沒有開口，轉而對時迩說：“小時你還好吧？不要害怕，節目組的醫護人員馬上就到了。”

之前和時迩溝通的pd姐姐也過來了，急得要哭了：“對不起小時老師，是我們節目組的疏忽……”

“咳咳，沒關系……”時迩一邊咳嗽一邊說。

時迩的臨時助理小華也在旁邊哭喪着臉：“時哥，你有哪裡不舒服嗎？還能錄節目嗎？難受的話我們就不……”

時迩打斷他：“我沒事咳咳……”

很快，醫護人員過來了，給時迩檢查了一番，所幸隻是嗆水，沒有别的問題。

“保險起見，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一直在時迩身後支撐着他的“好心人”道。

他一出聲，原本關注點在時迩身上的pd和小華都看了過來，不約而同地張大了嘴巴。

29.

顧斂舟比了個“噓”的手勢，對面兩人閉了嘴，但瞳孔地震。

剛才救起時迩的“熱心路人”居然是顧斂舟！

啊？

兩人都懵了，不明白為什麼這麼一個大明星會出現在這裡，還如此迅速地下水救人，甚至比周圍所有人都快。

此時此刻顧斂舟和時迩一樣渾身濕透，身上淺色的T恤被水浸透後幾乎透明地貼在他身上。

額前的濕發耷拉下來，被他簡單往後一捋，優越的眉眼也就此顯露出來。

對面兩人不敢說話，而方溯恩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沒吭聲。

懷裡的男生似乎終于察覺到不對勁，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被水浸過的眼睛濕漉漉的。

很快，他就感覺到懷中人渾身一僵。

本以為男生會開口說些什麼，沒想到他竟然擡起手，一把将他捋上去的劉海薅了下來。

烏黑的濕發一绺绺地蓋在額頭上，甚至蓋過眉眼，由于薅得太用力，還有水珠被甩進他嘴裡。

顧斂舟很少這麼狼狽過。

對面兩個剛剛還呆滞着的人都露出了想笑不敢笑的表情。

方溯恩更是“噗嗤”一聲笑出來。

而懷裡的男生似乎這才意識到不妥，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噢。”

接着他更小聲道：“快把臉遮住，會被人拍到的！”聲音小得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仿佛在密謀什麼大事。

如果不是他說完就開始低頭狂咳的話。

見面四次，有三次他都在提醒自己：不要被拍到。

他很見不得人嗎？

顧斂舟一邊拍着少年的背，一邊有點懷疑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