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室位于操場和體育館之間的綜合樓底層。
此刻,房間内潔白的診療床上,江時早坐在床沿邊,在這安靜的氛圍中,他認真思考起了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
其實當溫序說出溫風吹絮繞江城時,江時早的内心有過一瞬間的觸動。
因為江城——
江時早就來自江城。
醫務室裡,溫鶴臨的身影就在江時早視野可及的醫療器械櫃前方,對方背對着他,看上去正在尋找什麼工具。
正對着校醫室門口的桌子上擺放着一台電腦,旁邊有堆積的檔案,和一塊金屬名牌。
江時早的目光落在名牌上方,那裡刻着黑色的字體:溫鶴臨。
這位校醫的名字是溫鶴臨。
那之後,江時早的視線又怔怔地回到了溫鶴臨的背影上,他看着對方不緊不慢地從器械櫃中取出了一把軟尺。
……這是做什麼用?
而江時早這時也想到了另一件事。
在鈴城,“溫”似乎是一個非常常見的姓氏。
江時早想到了鄰居溫執,想到了在公交車上遇見的溫淺川,想到剛剛見面的轉學生溫序……最後他看向了眼前的校醫,溫鶴臨。
他們都姓溫。
幾乎同時,他也想到了作者Abyss。
之前有一次作者訪談中,采訪者曾提及過小說家Abyss的姓氏。那位采訪者稱Abyss為“溫老師”。
江時早覺得自己或許勘破了這之間可能存在的邏輯關聯。
因為作者Abyss姓溫,所以在他所創作的小說世界裡,許多如同背景闆般存在的路人便會自動冠以溫姓。
比如不曾在原著已知劇情中占據篇幅的校醫,更比如生活在鈴城南岸的人們。
“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成熟又磁性的嗓音在隻有兩個人的校醫室中響起,将江時早喚回神。
江時早看向已經走到了診療床旁邊的校醫先生。
明明隻是站在那裡,對方高大的身影卻像一座巍巍山嶽,仿佛随時都能壓過來,桎梏住一切。
江時早的呼吸莫名急促了一下。
明明溫鶴臨的面龐上、眼眸裡都是溫緩笑意,江時早卻奇怪地感到了一絲緊張。
這種緊張令他的面頰微妙的升溫。
早在江時早穿來的第一天,他就已經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的情況是“身穿”。
所以他才更加地小心與警惕。
因為這是自己的身體!如果他在書中世界發生了意外,江時早不敢想象後果。
校醫室裡的白織燈十分明亮,這張診療床又位于窗邊。
盡管溫鶴臨走來時拉上了周圍的隔斷簾,使他與江時早置于了一個更加隐秘的空間中。但上方的白織燈與窗外的光線仍舊使這個空間明亮如白晝。
按理說,在這樣的環境中,江時早不應該感到緊張才對。
何況眼前的校醫先生一看就是一位既溫和又熱心的好人。
最終江時早将自己的不正常反應歸結于自己今天反常的見鬼頻率。
不知道是出了什麼狀況,他撞上靈異現象的頻率好像忽然間變高了……應該說是異常的高。
就今天來說,隻一個清晨,他就已經撞上了至少四起靈異現象。
從南岸13号站台上的女人,到樓梯上的學生,再到教室過道裡的怪異水漬,最後是吊在籃球框下的人……
隻是回憶,江時早都忍不住輕顫了一下。他不确定這種情況隻是今天如此,還是這個世界真的出現了未知的變化。
對,這個世界一定出現了某種變化,因為他已經會在晴天見到鬼魂了,這至少說明鬼魂們變得活躍起來……但這是因為什麼?會和他這個穿書者的到來有關嗎?
可之前一周裡,鬼魂們并沒有如此活躍。他已經到來了一周,變化卻在今天出現。而這種變化如果與他無關,又會是什麼原因導緻的?
在這種深陷未知的情緒中,江時早望向了身前的校醫。
溫鶴臨這時微微躬下了身,鏡片後的眼眸深深注視着坐在床沿邊的人。
江時早或許并不知道,他自己的眼睛有多麼動人。好像他的心思都寫在了那雙眼睛裡,讓看着它的人……升起無限的憐惜。
尤其當這雙眼睛裡流露出無助時,你能感受到他在向你求助。
“……時早。”溫鶴臨開口時,他伸出的手已經攬在了江時早的雙腿下方。
短暫的數秒間,原本坐在床沿邊的江時早就被溫鶴臨改變了姿勢。
溫鶴臨将他的雙腿放在了診療床上,江時早也從原本的坐在床沿邊,變為了正向坐在床上。
而溫鶴臨在将他的雙腿放在床上後,又貼心地幫他脫了鞋。
溫鶴臨的動作太自然了,行雲流水般的,自然到江時早都沒能反應過來,自己就已經被置放妥當了。
“呃……”慢了半拍的江時早原本想說他可以自己脫鞋的……但最後他隻來得及說出一句:
“謝謝您……溫老師。”
“不客氣。”
溫鶴臨在做完這一切後,再次站直了身形,他剛剛低下身将男生的球鞋放在了校醫室光潔的地面上。
那之後,他用一旁的醫療濕巾擦了擦手,這倒不是因為他嫌棄自己的手指剛剛碰到了江時早的球鞋和白襪,而是因為他接下來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