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跟我去附近坐坐嗎？”

落日一點點下沉，和餘晖的倒影組成一個完整的圓，天色暗沉，城市間霓光漸次亮起，聿江邊多了些散步的人。

李南翊盯着遠處奔流的江水，擡起手機拍了幾張，轉頭就見原本在他身側并肩走着的路修安湊的很近，他今天沒帶眼鏡，那雙琉璃色的眼瞳裡映照出昏黃的水面。

毫無知覺地，他連問題都沒聽清就點了頭，等再回過神，他們已經坐到了附近的咖啡店，咖啡店外支着桌子，能清晰看到整條江，迎着江風吹拂，很舒服。

路修安要了兩杯咖啡：“你能喝甜的嗎？”

“可以，幫我要個半糖就好。”

他拉開椅子坐下：“我還以為你會要全糖。”

“太甜了容易膩，我也以為你會喜歡喝純的咖啡，沒想到會要全糖。”

關系熟了以後相處輕松多了，還能開開玩笑，李南翊接過咖啡抿了一口，還是有點甜了。

“上班都那麼苦了，怎麼還會喝苦的，當然是越甜越好啦。”

路修安手臂對折撐在桌子上，李南翊看着他在燈光下點綴着高光的眸子，斟酌着問道：“你是外國混血嗎？”

路修安：“外國混血，我不是，你說我的眼睛？這是天生的，我父母也都不是外國人，可能是祖上有外國人，隐性基因到我這一代顯性了吧。”

“很好看吧？”

“是啊，你在學生時代肯定很受歡迎。”

路修安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那确實，學生時代想追我的人排隊能排到法國……開玩笑的，小翊你呢？我好像還不是很了解你。”

他嗎？

李南翊沉默了片刻，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路修安沒有催促，耐心等待着。

他的視線轉向人來人往的江邊，絢爛的霓虹燈閃着光，聲音有些低落：“我啊，我的父母在我八歲那年因事故去世了，我是在福利院長大的，靠國家補助上到大學畢業然後出來打工，就是現在這份工作。”

思緒好像又回到那天，路修安輕聲道：“抱歉。”

看着他愧疚擔憂的表情，李南翊笑笑：“沒事，你知道‘4.1特大爆炸案’嗎？”

路修安的表情凝固了下，很快又恢複到平常擔憂的表情：“當然知道，那場案件是近十年來傷亡最慘重，性質最嚴重的案件，而且因缺乏線索，據說至今還是懸案。”

“差不多，我父母就是在那場事故中去世的，我至今也在尋找蛛絲馬迹。”

“4.1特大爆炸案”——如同它本身的名字，這場爆炸案發生在四月一日淩晨一點左右，以聿江為中心，不知來源的爆炸源在這座城市被引爆，靠近聿江周邊直徑兩公裡的地方都受到波及，尤其是聿江後的城郊，那片地區的土壤到現在也寸草不生，死傷達到近百人，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就像是愚人緻命的玩笑。

李南翊仰頭望着幹淨明朗的天空，握着杯子的指尖發白，呼出一口氣：“我的父母都喪生于那場事故，我希望能盡快找到真相。”

“那，祝你好運。”

一輛轎車飛速駛過，擋住燈光投下陰影，霎那間，一抹紅色從路修安隐在陰影下的眼睛閃逝而過。

李南翊皺眉，但在陰影退去後，那雙眼睛依舊是淡的透明，一點紅都沒有。

也許是錯覺吧，剛才那鐘心悸的感覺，李南翊甩甩頭，應該是自己最近太緊張了。

“你的咖啡都喝完了，天也不早了，你還有門禁，我送你回去，我去把杯子還掉。”

路修安伸手去拿李南翊身前的杯子，李南翊恰好想拿起來遞給他，指尖相觸，李南翊蜷了蜷手指，杯子上還殘留着咖啡的溫度，他松開手，杯子安然地落入路修安手中。

路修安愣了愣，拿着杯子轉身進了咖啡店。

……

雙翼遮天蔽日，巨樹拔地而起，黑龍從天空撲下來，古怪的語言和跪拜朝聖的人群，李南南抱着手站在樹叢中，這一幕他已經看過很多遍了。

自從開始接觸這些外星異種以來，他就一直做這樣的怪夢，每次的内容都大差不差，他也和鐘意說過，不過她說自己可能是因為過度緊張導緻的。

然而今天的夢似乎有點不一樣，李南翊看着畫面一幕一幕閃過去，等待着宣告夢醒的鐘聲響起，就在這時，一陣狂風從空中卷下來，沙塵亂飛，他幾乎看不見東西，隻能擡起袖子來遮擋。

再睜眼時，黑色的巨龍已經降落到自己身前，離他很近的地方，猩紅的豎瞳注視着他。

那種眼神，像是被野獸盯上一樣，蘊含着暴怒，貪婪和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很像極度渴望某種事物的眼神。

瞬間汗毛一根根豎起來，人類的本能叫嚣着危險，雙腿如同灌鉛一般，下一刻，那隻巨大的爪子朝他拍過來，他拼盡全力往後一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