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水港建在城郊，從這裡過去需要搭乘磁懸浮列車。

這是一種新能源載具，類似建在的地面上的地鐵，懸在半空，繞過建築，從每個人頭頂穿梭而過，軌道四通八達串聯起整座城市，像叢林裡匍匐捕食的蛇，肆意遊弋過每個角落。

［我先過去，你們慢慢來，當然，太慢我也不會等你們的。］

嚴珩澤在群裡丢了個挑釁的小貓表情包，李南翊關上手機，也沒管向铮鳴和他又因為一個表情包掀起的貓狗互咬大戰。

“人臉已識别，支付成功……人臉已識别，支付成功……掌紋識别成功，支付成功……”

随着優雅的女聲不斷播報，檢票口的閘機打開又合攏，燈光在綠色和紅色之間來回切換。

“嘀，檢測到乘客身上攜帶違禁品，請盡快移交儲物台，否則将不予通過。”

“淦他爺爺的，一個打火機而已，較什麼勁！老子買票了！”

“讓我過去！我有急事！”

排在前面的男人難堪地吼了一聲，雙臂激動地揮舞，可不論他怎麼鬧，閘機始終不為他打開，排在後面的人群抱怨聲越來越大，男人向後惡狠狠瞪了兩眼，灰溜溜地走了。

如今所有的公共交通檢票一切都交由人工智能處理，對于它們來說，要遵守的隻有植入的程序規章，遵循人類制定的法規行動就是它們的底層邏輯。

撒潑打滾是沒有用的，它們無法理解這種情緒，也不會為了這種情緒打開閘機。

嚴謹，紀律，高效，沒有溫度，但确實建立了一個較為秩序的社會，李南翊展開雙臂，綠光從他身上掃過，發出通過的提示音。

“您要選擇哪種支付方式？”

“人臉識别。”

“人臉識别已通過，支付成功，歡迎您乘坐235号列車。”

李南翊透過列車玻璃看到城市繁華的景象，轉體橋運送着一批又一批車流，溫度适宜的車廂内人群密集地擠在一起，列車門滑上，他拉着扶手站穩身體，視線裡窗外的風景飛速後退。

……

“終點站，西水港已到達，感謝您的乘坐。”

李南翊走下列車，候車處冷冷清清，隻有應急通道指示牌還亮着瑩瑩綠光，從上車到現在整輛磁懸浮列車上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看來爆炸預告的事還是傳出去了，李南翊翻着聊天記錄，找到了嚴珩澤報給他們的入口地址，正打算出門時一滴水忽然落在臉上，冰涼的水滴被手指抹下，空氣中浮動着一股腥氣。

才擡頭，淅淅瀝瀝的小雨就從天而降，李南翊歎口氣，不得已去前台借了把傘，素色的傘在頭頂撐開，他加快腳步，在雨勢還沒變大前趕往約定地點。

城郊的整體發展都不如市中心，樸素的步梯房，大片污漬沾染的地面，缺了燈泡的路燈生了鏽，小區保安正坐在破舊的崗亭裡打瞌睡，牆體上貼滿亂七八糟的小廣告，還有不良少年們用油漆亂塗的各種塗鴉。

住在這個老舊的小區裡的大多數都是西水港的工人和家屬，偶爾路過能聽到打牌打麻将的吆喝聲，李南翊路過小巷口時一腳踢到了幹癟的塑料瓶，也不知道是誰扔到這裡的，塑料瓶咕噜滾着躺在馬路另一側。

這裡看來治安也不太好，李南翊躲過飛車賊伸過來的手，又遇到一夥疑似不良少年的家夥堵路，他們的頭發五顔六色，直愣愣的立着，手上紋身一直蔓延到後背，李南翊視線亂掃，一眼看到街角小賣鋪坐着的老闆，街角小賣鋪老闆對上李南翊看過來的視線，又探出頭看了一眼，随後當機立斷地拉下卷簾門。

李南翊：“……”

“喂，你新來的？我告訴你，此路是我開，要過路得先交買路錢！”

還沒到李南翊脖子高的黃毛恥高氣昂用下巴對着他，剩餘的殺馬特家族忙不疊點頭，活像一群成精的打字機。

“怎麼，你不願意？我告訴你，别太嚣張！”

還沒來得及說話的李南翊：“……”

黃毛還要再說什麼，從他背後忽而伸出一隻布滿老繭的手，一把擰住他的耳朵往後拖，黃毛驚恐回頭，隻見一個穿着梅紅衣服的中年婦女瞪着眼睛，巨大的音量噴薄而出：“格老子的，小兔崽子，你爹在外面拼死拼活掙錢，你就給我鬼混惹麻煩，天天給你擦屁股，老子給你腿打斷！”

“媽！”

“别叫我媽！”

其餘的混混一見那婦女過來紛紛撒腿就跑，黃毛被婦女擰着耳朵，兩道大嗓門互相對吼，李南翊揉揉耳朵，無奈地歎氣，肩膀也耷拉下來。

“真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婦女壓着黃毛給李南翊道歉，李南翊擺擺手：“沒事，他也沒做什麼。”

“唉，小夥子，你是來西水港找工作的？”

李南翊：“呃，我有個朋友在西水港，我來找他的。”

“這種啊，現在還在西水港工作也都是有錢的那些工頭了，小夥子，麻煩你幫姨問問這西水港什麼時候開工啊，小林他爹在家閑一個月了，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

婦女聽說他是來找朋友的，眼睛亮了一下，急忙拉着他的手殷切地說話，李南翊勉強點頭，那婦女才松開手拽着黃毛離去。

原來已經停工一個月了，李南翊撐着傘走過巷口，就在下一個轉角口，他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哎，李南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