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譽沒回她,好似看得正認真。
裴慧身邊的大丫鬟芷兒便問道:“四奶奶,可要通知廚房傳飯?”
裴慧氣道:“還傳什麼傳,你看我像吃得下的樣子嗎?”
芷兒頓時不敢再問,公孫譽聽見她生氣,扔了書站起來道:“這是怎麼了,誰惹你們四奶奶生氣了?”
見芷兒杵在那,他指了她道:“去吩咐廚房,你們四奶奶不吃,四爺我還要吃飯呢。”
芷兒朝他一福,悄悄給其他丫鬟們遞了個眼色。
屋子裡下人都走了,就剩下夫妻倆,公孫譽挪到裴慧身邊,擠着她坐下,攬住了她的肩膀。
“誰惹我的慧娘生氣了?”
裴慧知道,自己這個夫君雖然不忌葷腥,但對她還是有些情意的,此刻他這般溫柔小意來哄她,裴慧心裡的氣頓時就消了一半。
但她偏要吊着他,扭過頭去不睬他。
公孫譽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臉轉過來,問道:“總不會是,我那護駕有功正躺着醒不過來的二舅哥惹你生氣了吧?”
裴慧一把拍開他的爪子,拿眼睛瞪他:“不許說我二哥!”
“好好好!不說就不說。”公孫譽捉住她的手,追問道,“但你好歹回個話呀,我的姑奶奶!”
裴慧便起身坐到了另一邊,将自己和吳姨娘的話道了出來。
她當時到了吳姨娘院子裡,還沒說裴敏的事呢,姨娘倒先明裡暗裡地編排起她的不是,先是說王家太太親自領着裴敏登門,就足見人家對四妹妹的看重,又反問她,夫君沒來是因為侯府如今沒個男主子招待不方便,那她婆母呢?話裡話外都是國公府的三夫人沒把侯府放在眼裡,更沒把她當個兒媳婦。
她當時就氣得哭了,對着吳姨娘道:“姨娘怎麼不想想,三夫人又不是四爺的生母,從前就與四爺的姨娘多有龃龉,别說拿我當正經兒媳,都不曾拿四爺當過親兒子,我又有什麼本事讓她陪我登侯府的門?”
“姨娘要實在看不過,我明日去求了他姨娘,讓她陪着我進侯府的門給我長臉,您就滿意了吧?!”她哭得不能自已,最後這句話是賭氣喊出來的。
讓一個姨太太陪她回娘家,那不是長臉,是丢臉,更是戳吳姨娘的心窩子!
“造孽啊——”吳姨娘哭着嚎了一嗓子,指着她道,“你們一個兩個的,光會拿話來氣我,我要不是為着你們我何必活到現在?還不如當初随侯爺去了的幹淨!”
裴慧擦了眼淚便道:“姨娘倒是說說,妹妹是怎麼拿話氣的你,倒讓姨娘今天全把氣撒在了我頭上?”
吳姨娘哭了一陣,沒好氣道:“又與你妹妹什麼相幹?她的命沒你好,你少欺負她。”
“是妹妹同你說,我欺負她?”裴慧的心頓時像被人剜了一樣,心口拔涼一片,想她素日與妹妹好的如同一個人,今日還自作多情說要替她撐腰,她不禁氣笑了,“姨娘不如現在叫她過來,我們當面鑼對面鼓,問問我到底是怎麼欺負的她?”
“她沒說過!”吳姨娘自知自己嘴快說錯了話,連忙找補:“是我的意思,隻是叫你往後别礙着她。”
裴慧覺得姨娘實在偏心,她心裡難受得不行,聲音幾乎哽咽起來:“我礙她什麼了?”
吳姨娘拿着帕子擦了眼淚,歎了口氣道:“她今日帶着軒哥兒來府裡住下,定是把我上次的話聽進去了,唉,聽進去了就好,這是兩邊都好的事,你就别摻和了。”
“……”
“你猜,我姨娘給妹妹說了什麼?”裴慧喝了口茶,瞧着自家夫君。
公孫譽對這些婦道人家的拌嘴吃醋沒什麼興趣,隻說:“這我哪猜得出來?”
裴慧也不給他賣關子,接着說下去:“姨娘同我妹妹說,二哥醒不過來,侯府無嗣終究是要過繼個孩子來繼承爵位的,她想讓四妹妹把軒哥兒過繼給二嫂。”
“胡扯,侯府就是要過繼也輪不到一個外姓人。”公孫譽搖着頭,不以為然。
裴慧白他一眼:“那你還沒一個婦道人家明白呢,律令裡不是還有‘愛繼’一條?她現在帶着軒哥兒住在府裡,不就是想讓二嫂親近軒哥兒,将來好憑着感情把孩子過繼出去?”
公孫譽點着額頭想了片刻:“好像是有這麼一條……”
此時他肚子忽然叫了,他清咳一聲,起來對裴慧道:“這橫豎不與我們相幹,你有什麼可氣的呢?咱們還是趕緊先吃飯要緊,聽了你這一籮筐的話,倒把我給聽餓了。”
裴慧罵道:“飯桶!她的孩子要是能過繼,難道我的就不能?”
公孫譽驚了,連忙上前堵她的嘴:“姑奶奶,你渾說什麼!堂堂國公府的孩子,豈有過繼給旁人的道理?這話傳出去,沒的讓人笑話,一個侯爺的爵位,至于稀罕成這樣?”
裴慧扒開他的手,說道:“什麼國公府的孩子,爵位又落不到你兒子頭上,有正兒八經的爵位繼承,憑什麼不要?”
“愚婦!”公孫譽聽她這樣說也惱了,一甩袖子道,“跟你說不通,但我勸你,趁早絕了這個心思,我公孫譽的兒子,絕不可能喊别人做爹!”
他氣得拂袖而去,裴慧等他出了門,這才一巴掌拍在了幾案上。
她伏在上面痛哭起來:“我要的又不是爵位!姨娘防着我,她也防着我,我偏要和她争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