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徐素湘命人找了京城裡最好的工匠入府,她把自己的設想畫在了圖紙上,每一處細節都标注的十分詳盡,老工匠看了後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一旁看熱鬧的裴慧悄摸着湊近看了一眼,一言難盡地擡起頭:“二嫂,這……真是你畫的?”
徐素湘點頭,這張可卧可坐的機關床榻是她花了兩個晚上設計出來的,她自覺每一處都十分巧妙,是能讓木工老師傅歎為觀止的程度。
但……
裴慧看着徐素湘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這畫……和我家笛哥兒拿毛筆在他爹書本上做的批注,有異曲同工之妙。”
——都讓人看不懂。
笛哥兒四五歲的小孩兒,能做什麼批注,鬼畫符吧?徐素湘聽懂了弦外之音,抿着嘴在心裡哼了一聲,問老工匠:“張師傅,您覺得呢?”
張師傅拿着圖紙老神在在地點着頭:“的确是……精妙啊!”
徐素湘臉上頓時便有了笑,張師傅又道:“若是夫人能給小人講解一下每個部件的位置和用途,小人保證定能更好地理解夫人的設計。”
這不還是沒看懂麼?徐素湘無奈收了笑,頭疼地開始給他講述自己的想法。
裴慧憋着笑悄悄出去了,直到走出聽瀾苑才敢笑出聲來,芷兒見她走的是弦月館的方向,便問道:“奶奶是要去找四姑奶奶嗎?”
裴慧腳步一頓,今日裴敏借口軒哥兒鬧騰都沒出現在聽瀾苑,以往她得了笑話總是第一個想到妹妹,今日也是下意識就走了弦月館的方向,好在芷兒提醒了她。
“我才不去。”裴慧生生拐了個道,去看吳姨娘。
“……”芷兒在後面悄悄打了下自己的嘴。
西院廂房裡吳姨娘正和裴敏說着話,外面有周平家的守着,裴慧過去一看到這個架勢就知道裡頭定是姨娘和妹妹在說悄悄話。
她走到門口,在周平家的開口之前擡手止住了她,芷兒見狀,兩隻手拖着周平家的胳膊就要把她拉到外面去吃茶。
院子裡沒人攔着了,裴慧将耳朵湊到門上,隻聽見裡面吳姨娘在說話:“她搬出二爺,你們就不會搬出孝道和宗族未來嗎?我就不信這還壓不住她!”
聽到這句話,裴慧臉色一沉,姨娘和妹妹竟還不死心?
裴敏低着聲音道:“她為長,我們如何能拿孝道壓她?況且她還有聖上的口谕呢,眼下府裡的事都由她說了算。”
“姨娘消停會吧,這事兒莫要再提了,惹惱了嫂嫂于我又有什麼好處?過幾日我就帶了軒哥兒回去,姨娘安分些,嫂嫂不會對你怎樣的。”
吳姨娘聽她這麼說當即就惱了:“我不安分?也不想想我都是為了誰!那日要不是你跟我訴苦,我也不會告訴你這法子,現在倒怨上我了?”
裴敏辯解道:“我沒有怨姨娘,總之,這件事不要再提了。”
吳姨娘氣得不再說話,過了好半晌,裴敏才找了話題問她:“姨娘這段時間怎麼一日比一日素淨?上回還見你戴的珍珠發钗,今日怎麼沒戴?”
吳姨娘擡手摸了摸發髻上的銀簪,眼睛瞟了她一眼,說道:“我屋裡首飾就那幾樣,成日戴着也是沒趣,再說我如今侍奉佛祖,就該素淨些。”
裴敏聽了,心疼道:“我那裡還有些銀錢,等我回去就給姨娘送來,你多添幾件首飾。姨娘雖說不出門見人,但這府裡的下人哪個不是看人下菜碟的主?姨娘也不必太素淨,倒讓她們輕狂起來不尊重你。”
吳姨娘似乎有些猶豫,聲音讷讷的:“你也不容易……”
“姨娘不必心疼我,我做女兒的見親娘這樣,才該心疼呢。”裴敏說着想到了父親,語氣哀傷起來,“若是父親還在,姨娘和我也不會如現在這般……”
裴慧在外面聽着這句,一時也是心有戚戚,不禁垂下眼睫。她知道妹妹有心悔改,後面的話也就不必再聽了,轉身輕着腳步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院子。
等周平家的回來,裴敏正好告辭,她親自将人送了出去,折返回來時對吳姨娘道:“方才三姑奶奶在門外,我原想攔,卻被她身邊的芷兒拉了去。”
吳姨娘頓了頓,回想了一遍自己和裴敏說的話,确定兩人都沒有提到她,便點頭道:“随她去吧,有事她還會過來的。”
沒一會兒,裴敏果真派了丫鬟來送銀子,吳姨娘讓周平家的收了,等那丫鬟走了,又親自接過去收起來。
周平家的想了想,在她身後勸道:“姨娘還是不要再去普渡寺進香了,隻要咱們心誠,在家抄抄經供奉一下佛像也是可以的,佛祖慈悲,必不會怪罪。”
吳姨娘将銀子收進一個木匣子裡,轉身埋怨道:“那怎麼能一樣?沒有智雲大師将心念傳達給佛祖,我就是抄一萬遍經念一萬遍佛也沒用。”
周平家的動了動嘴巴,到底沒再說話,吳姨娘現在這個樣子,她勸了也是白勸,倒不如把這事告訴林嬷嬷一聲,有她盯着,想必吳姨娘也不至于犯多大的錯誤。
等吳姨娘靜坐抄經的時候她便去了西跨院,不巧的是,林嬷嬷沒在,這個時候她剛好往洗墨庵陪侯爺說話去了,屋裡隻有碧蘭和面果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