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找我來,有事嗎?”徐素湘在他旁邊的圈椅上坐下,故意問他。
裴放見她素面朝天,眉眼雖淡了些,神情流轉間卻更為靈動鮮活,看人時如嗔似笑,可愛的緊。
他捉了她的手,隻問她:“你撇下我,去哪兒了?”
徐素湘忍住抽回手的沖動,道:“侯爺道歉道一半就睡着了,怎麼能怪我撇下你呢?”說着,完全不給他反駁的機會,“我才醒了又睡不着,隻能出去園子裡面散散,看了花,喂了魚,侯爺就找來了。”
裴放被她說得一噎。
他很少露出這種赧然的神情,徐素湘瞧着好笑,忍不住抿起了嘴。
裴放見她眼睛裡帶着揶揄的笑,捏了捏她的手心:“想笑就笑吧。”
徐素湘彎了嘴角,沒忘記糾正他黏人的毛病:“所以,侯爺讓人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沒事,我就不能找你了?”裴放反問。
徐素湘想了想,說道:“侯爺焉能不知遠香近臭的道理,兩個人有事沒事就湊在一塊兒,時間久了,難免要生出矛盾來。”
“那是旁人,”裴放一點也沒被說通,“我們,不一樣。”
徐素湘心裡像被撓了一下:“哪裡不一樣?”
裴放看着她,眼神柔軟:“我們是夫妻,夫妻之間,遠了才要生出矛盾呢,先前是我的錯,如今我想要彌補,自然要時時刻刻與夫人待在一處。”
他捏住了她的手:“夫人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嗎?”
徐素湘莫名臉上一紅,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好在,紅菱進來給她救了場。
“夫人,餘家太太派人遞了帖子來,說是後日她家小孫女辦滿月酒,邀您賞臉過去一趟。”
徐素湘忙抽回了手,扭頭問她:“哪個餘家?”
紅菱道:“禮部左侍郎餘大人家。”
徐素湘想了想,從她手上接過了帖子,打開來看。
紅菱原本還站着,但接觸到侯爺略帶不悅的嫌棄眼神,腳底下抹了油似的連忙溜了出去。
大門敞開着,也沒說不讓下人進去啊,紅菱覺得侯爺很是莫名其妙。
裴放收回眼神,瞥了眼徐素湘手裡的帖子,說道:“不想去,拒了就是。”
徐素湘眼珠子一轉,這幾日她都快在府裡憋壞了,難得有個機會出去,幹嘛要拒絕?
“我還是去一趟吧。”她想了理由,試圖說服裴放,“先前你還沒醒的時候,京裡别的人家漸漸都不願登門問候了,隻有餘家太太還送過幾回東西來。”
裴放道:“那是看你幫過那餘懷璧的份上,否則,以餘大人和我那舅父的交情,斷不可能登門來送東西。”
徐素湘知道他昨日審問過她院子裡的下人,紅菱和翠竹當時迫于壓力把她在這三個月裡做的事全招了,轉頭兩人就跪在她跟前告罪。裴放畢竟不是什麼要她命的敵人,醒來想要知道她的情況也很正常,徐素湘知道她們身不由己,也就沒追究。
她道:“因為那餘家大爺,他們兩家如今早不來往了。”
“這樣說來,餘家确實該對夫人感恩。”裴放重新拉了她的手,道,“托夫人的福,他們才能看清姚家人的真面目。”
說起姚家人……
徐素湘想起了姚采薇,她再次把自己的手抽出來,斜着眼睛看他:“我怎麼聽說,姚家表妹一開始要許的人,是侯爺你?”
裴放手中一空,聽見這話頓時皺起眉來。
“這又是哪裡來的謠言?”他眼中愠怒,絲毫做不得假,“素娘,我曾經跟你說過,除非裴家的人都死絕了,否則姚家的人絕不可能進這個家門。”
他着重說道:“姚家的人裡,當然也包括這位姚四姑娘!”
有些錯誤犯一次就夠了。
他的這位表妹,可是個對自己狠對别人更狠的,毒蛇般的女人。
當年她在侯府,就因為素娘不知她的情形,将自己從宮裡帶回來讨她歡心的庵波羅果①送了幾顆給她,她吃了半個,身上就起了紅疹,當即就以為素娘要害她。
于是她“将計就計”,往那剩下的幾顆果子撒了砒霜,自己吃了半個,剩下的全給了他和素娘那兩個貪吃的孩子。
那天姚采薇和他兩個孩兒同時中毒昏厥,若不是太醫們全力救治,他的武兒和安兒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姚采薇醒來,一口咬定是素娘給她送的果子有問題,明裡暗裡諷刺她偷雞不成蝕把米。
素娘第一次在衆人面前不顧儀态掴了她兩巴掌,還遷怒了裴放,連他也挨了兩掌。
最後,還是催院使注意到了姚采薇臉上的紅疹,斷定她是對庵波羅果不适應才起的疹子,朝中得了此果賞賜的大臣們多有家眷犯此症狀,隻要不再吃那果子多半于性命無礙。
而姚采薇身上的紅疹明顯過于嚴重了些,說明她一開始吃了發現不對,不但沒停止,反而吃的更多,很不符合常理。
那件事之後,姚采薇被裴放送進了刑獄,武兒和安兒僥幸留得一命,卻雙雙變得身子孱弱起來。
素娘因此,恨透了他。
想起前世之事,裴放眸光晦暗,周身氣息都冷了下來。
他這一世,絕不想再聽見“姚采薇”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