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點,102室次卧。
微短劇《帶球跑後,我被霸總找上門》第三集,開機。
主角配角齊聚一室,床的左邊坐着女方代表——姥姥姥爺,床的右邊坐着男方代表——易誠。
床尾躺着四隻酣睡的小奶狗,男主圖圖正踮着腳,趴在床邊,好奇地嗅着四隻萌寶,鼻頭時不時往被子裡拱。
被子底下,埋着常樂。
要不是此刻形象欠佳,她真的很想跳出來問問易誠——
你管“早晨七點”叫上午啊?
這是當今社會一個年輕人應該有的作息嗎?
而且,姥姥姥爺憑什麼直接把他帶進了自己的卧室?就為了來欣賞四隻小奶狗的睡姿?
那她呢?她的睡姿,有人在乎嗎?
迷迷糊糊地醒來,看到一屋子人都圍着自己,與此同時,她的腳還被一條濕漉漉的大舌頭舔着……
這種社死的感覺誰能懂?
堪比穿着睡衣出門正好碰上高中同學聚會。
常樂把自己蒙在被子裡裝死。
她聽見易誠在說話:“李婆婆,林爹爹,這件事是我不對,我沒有及時給圖圖絕育,也沒有栓好他,讓他釀成大錯。所以我想盡力彌補。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你們盡管提。”
然後是姥爺的聲音:“哎,什麼彌不彌補的,家裡添丁是喜事。”
姥姥也附和道:“是啊,瞧你說的,狗發.情是很正常的事,有什麼錯不錯的?”
常樂在被子裡冷嗤一聲。
“也不能這麼說,畢竟是我們有錯在先。”易誠态度很誠懇,“而且,照顧四隻小狗還是很辛苦的。這樣吧,等小狗斷奶,我就帶回去養,給你們減輕一點負擔。”
姥爺大手一揮:“不用,我們家能養,狗崽跟着母狗也能長得更壯實。”
姥姥也說:“是啊,你照顧你爸不容易,哪有時間再照顧狗?這幾隻狗我們養了,你别管。”
常樂忍無可忍,在被子裡大吼:“至少讓他養一隻啊!”
總不能連人帶狗都是喪偶式育兒吧?
姥姥拍打着被子,“你這孩子,吓我一跳。”
姥爺呵斥道:“要說話你就出來說,哪有躲在被子裡見客人的?”
常樂怒吼:“那你們倒是先出去啊!”
“走了走了,我們出去說。”姥姥沖易誠招了招手,“這孩子害羞。”
房間裡總算安靜下來。
常樂把被子往下扒了扒,露出兩隻眼睛,警惕地張望一圈。
房裡沒人,門也被關上了。
常樂飛快地穿上居家服,越想越氣:大早上來她房間開會,也不提前敲敲門,一點都不尊重她!
她氣勢洶洶地沖出房間,看見易誠跟姥爺正坐在沙發上,不知在聊什麼,笑得很開心。
她提起一口氣,正要火力全開,忽然被姥姥從身後削了一巴掌:“快去刷牙洗臉。看看你這頭發,亂得雞窩一樣。”
常樂一下子吃癟,灰溜溜地鑽進去洗手間。
鏡子裡的自己一臉油光,眼角帶屎,頭發亂糟糟的。
若是以這副尊容去吵架,毫無氣勢不說,還可能把對方逗笑。
等她收拾完畢出來,姥姥姥爺已經在門口送客了。
“這就要走了?”她還沒進入戰鬥狀态呢。
易誠解釋道:“是啊,我八點有課,所以一大清早就過來了。吵到你睡覺,真是抱歉,”
嘴上在道歉,眼裡卻閃爍着幾分笑意。
“那小狗的事呢,你們商量好了嗎?”
姥爺說:“等小狗斷奶了,他來挑一隻帶走,其它的我們養。就這麼決定了。”
常樂提醒道:“還有撫養費什麼的……”
姥姥的鐵砂掌又襲來:“你這孩子,掉錢眼裡去了。要什麼撫養費?養幾隻小狗能花多少錢?”
姥爺也駁斥道:“就是,幾隻狗我們家還養不起嗎?”
常樂的臉漲得通紅。
她不是貪财,隻是想要狗爹付出一點代價,要麼出錢,要麼出力。總之,不能過得太輕松。
姥爺又轉向易誠,臉色變得溫和:“你快回去上課,别操心這些事了。”
易誠跟姥姥姥爺禮貌告别,又沖常樂擺擺手,牽着圖圖轉身走了。
關上門,姥姥回到客廳,看到易誠留在茶幾上的幾盒東西,又哎呀呀地叫起來:“這孩子還提這麼多東西來,這麼見外……”
常樂湊過去一看,什麼幼犬專用的羊奶粉、營養膏、液體鈣、也不知這一大清早他上哪兒去弄的貨。
常樂心裡舒坦了一些。
昨天晚上勝寶母乳不夠,小狗們嘤嘤叫了好久,常樂起床泡了碗羊奶,用注射器把他們挨個喂飽,才換來後半夜的甯靜。
這兩罐羊奶粉送得很及時。
她拿起一罐,正要扯開拉環,視線一掃,忽然“呀”了一聲。
“怎麼了?”姥姥問。
常樂看着裝奶粉的紙袋,表情有點複雜。
姥爺也循聲看過來。
紙袋底下,有個紅包。
“哎呀這傻孩子!”姥姥驚呼一聲,拿起紅包打開,粗略數了數,三千。
姥爺催她:“趕緊還給人家。”
姥姥急忙跑了出去,嘴裡還念叨着:“易誠這孩子真是實心眼,他爸治病都不夠花的,還給我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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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送林文娟上學時,常樂跟她說起這事。
林文娟沉默良久,歎了口氣。
“唉,你這孩子,說好聽點是較真,說難聽點就是不懂人情世故。大家都是街坊鄰裡,認識這麼多年了,這點小事說開了就行了呗,非得讓人家出什麼撫養費,啧。”
常樂覺得委屈:“昨天晚上是他主動提的,今天早上也是他主動給的,這能怪我嗎?”
林文娟嗆道:“人家跟你客氣一下,你還真不客氣了?”
常樂癟着嘴,沒吭聲。
林文娟繼續說:“你知道這些年他爸治病花了多少錢嗎?雖說有醫保,但很多費用還是要自己負擔,光是那個腦血管支架就要三萬。他都過得這麼難了,你還要敲他竹杠,真是……”
常樂内心湧起一股愧疚感。
她喃喃地問:“他爸的病會好嗎?”
“很難。”林文娟歎了口氣,“這才幾年時間,他就老了這麼多。上次我在小區門口見到他,差點沒認出來。可能,就這幾年了……”
常樂陷入了沉默。
小車緩緩停在老年大學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