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春行的老牌景區,白果園的運營是失敗的,不做營銷,幾乎被人淡忘,雲知上一次去還是小學春遊的時候。
“多謝。”她收回靈絲望向裴洲,“我先走了。”
沒等裴洲多問,雲知扭頭離開。
乘坐出租車橫穿偌大的城市,雲知望着窗外,胸腔暖暖的。
難道……姑姑或者奶奶還活着?
即使或許隻是她們的一部分靈,也足以讓雲知心潮澎湃。
她的家人要回來了。
……
醫院。
靠坐在病床上,嚴岱臉色蒼白,低氣壓籠罩,顧慎之站在一旁,抿着唇,擔憂地望着他。
許久,嚴岱苦笑,問:“我身上的靈被驅除了嗎?”
顧慎之點頭。他掃了眼床尾。蘇棠在那站了許久,可是嚴岱看不見。
像是掉進冰窟窿裡,嚴岱整個人散發着寒氣,失魂落魄。又沉默了一會,他輕輕發出一聲諷刺的笑聲。
“顧慎之,你幫我和嚴岱說,讓他不要難過,好不好?”蘇棠着急,話聲斷續,藏着難掩的哀傷,“我現在就去找雲知,雲知能夠給素靈體開天眼,就像顔槐那樣,我現在就去找雲知。”
見顧慎之偏頭望着别處,嚴岱問:“蘇棠在這裡?”
他問話時,蘇棠已然飄走,顧慎之平複了心中波動,轉述了嚴岱的話:“她去找雲知了。想讓雲知幫你開靈眼。”
不過,顧慎之認為雲知不會幫她。但這句沒說出口。這話對于當下的他們太殘忍。
嚴岱表情淡淡的。在雲知說出那句以為他們是朋友時,嚴岱真切地感動了,他想,原來他們是朋友啊。可今天,這個朋友給了他出乎意料的一擊。如果真的把他當做朋友,怎麼會那麼利落地把他推向危險呢?瞥見床頭櫃上的解約合同,嚴岱心間蒼涼,緩了會,說:“替我謝謝她,畢竟是她幫我拿到了解約合同。另外,幫我給她帶一句話,她把我推向惡靈的事,我不怪她,我們就此兩清。”
“你說,雲知把你推向惡靈?”顧慎之愕然。雖然她一向知曉雲知行事不按規則,但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罔顧别人性命的事。
嚴岱垂眼:“都過去了。”
顧慎之啞然一瞬,嗓音變得幹澀,“她,她應該是有自己的衡量。”
“嗯。”嚴岱理解顧慎之的偏袒,沒再說什麼。
午後仍舊是陰天,放眼都是灰蒙蒙的景色,低沉地垂在天際,壓在每一個人的心口。
……
白果園。周末,公園内人不少,多是一家三口來遛娃的,豆丁大的小朋友揮舞着胳膊在石闆道上跑來跑去,咯咯的笑聲回蕩林間。
雲知眼中看不見其他,隻剩下那茂密的林子,一棵棵樹檢查過去,從午後時光到日薄西山,再到夜色四合。
仿佛是眨眼間天色就黑了,雲知将手從最後一棵銀杏樹上撤下,了無生趣地盤腿在地上坐了會。
回到玉蘭坊,已是八點多,在樓下遇到等候已久的蘇棠。
見面,蘇棠淚汪汪地撲來,抱着雲知胳膊,“雲知,嚴岱看不見我了,你去給他開靈眼好不好?”
饑腸辘辘又身心疲憊,雲知累極了,不想過多解釋,隻說:“你回去吧。為嚴岱驅靈的任務結束了,以後不必每天都來了。”
“為什麼?我不懂。”蘇棠眨着眼,兩抹晶瑩的淚花閃爍,她十分疑惑,“雲知,我們在一起不開心嗎?”
踩上一節台階,雲知扒開她的胳膊,“開心又怎麼樣呢?遲早要結束的,不是嗎?生離死别,才是每一段關系的終點。”
蘇棠更加懵懂,飛身攔在雲知身前,再度拉住雲知的手,拼命搖頭:“不是的雲知,不是的,隻要嚴岱繼續看見我,我們就可以像以前一樣聊天吃飯了。你,我,嚴岱,顧慎之,司徒翎,我們是坐在一起吃飯,像一家人,你也很喜歡的,不是嗎?”
雲知雙眼滿是漠然,“不是。我不喜歡。”
腕上的手逐漸滑落,蘇棠茫然地喃喃:“不喜歡嗎?雲知,為什麼啊?”
沉沉歎了口氣,雲知道:“沒有為什麼,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走吧。”
雲知從她身邊走過,不回頭地朝更高處走去,蘇棠在身後望着她,聲音很輕很輕,卻是那樣紮耳:“雲知,我好像……有點讨厭你了。”
讨厭。蘇棠第一次說出這個詞語。這代表她作為比人類低階的靈體生出和人類一樣豐富的感情。隻不過,雲知萬萬沒料到,蘇棠的第一個負面情緒是她帶來的。她已經沒有力氣去難過,留下一句“随便”,然後繼續上行。
開門,進家,一眼望見沙發上坐着的顧慎之。電視沒開,像是特意坐在那等她。再看餐桌,空蕩蕩,等候她的不是熱氣騰騰的晚餐,而是莫名的壓抑,雲知有點失望,努力打起精神:“我回來了。”
換了鞋,擡眼見顧慎之站了起來。凝視着她,顧慎之神情嚴肅:“我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