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個自己并不心動的人結婚,對過去的俞秋來說是完全不可能的。
學生時代宋白就總說他太過理想主義,那時候他就說過自己這輩子都隻會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他不理解為什麼宋白偷偷摸摸談了一場又一場的戀愛,有時候明明不喜歡對方卻還是會和對方在一起。
但這麼多年他都沒碰上過真正喜歡的人,遇不到喜歡的人,所以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也不願意和任何人将就。
然而事到如今,他居然也違背了自己的理想主義。
“我也很緊張。”霍正聽似乎并沒有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
俞秋眨了眨眼。
這也不是霍正聽第一次說自己緊張了,但俞秋實在是沒能發現他到底哪裡緊張。
不管是情侶裝也好,還是那麼自然地去填表也好。
霍正聽的表現始終給俞秋一種遊刃有餘的感覺。
大概是見他沒什麼反應,霍正聽微微彎着腰,眉頭輕挑了一下,“要碰一下嗎?”
他把右手手掌攤開放到俞秋面前。
“什麼?”俞秋沒能明白霍正聽的意思。
霍正聽輕笑了聲,手指動了動,“碰一下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在緊張。”
怔了幾秒,俞秋垂下眼。
霍正聽的掌心能看見些許薄繭,但顔色很健□□命線好像很長。
手掌有點大,反正肉眼看着比他的手掌大了許多。
這樣很正常,霍正聽身高就要比他高,骨架看起來也比他大,肩寬腿長。
鼻子還很挺。
明白了霍正聽這話的意思,俞秋伸出左手。
原本隻是打算用手指碰一下,但在指腹觸碰到霍正聽掌心的那一瞬間,俞秋感受到了霍正聽掌心的濕潤。
出汗了。
但天氣并不熱,室内也沒有開暖氣。
指尖在霍正聽掌心停了幾秒,俞秋眼皮往上擡了擡,剛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下一秒,落在霍正聽掌心的手指,被濕潤而又滾燙的手掌完全包裹住。
霍正聽握住了他的手指。
意識到這一點,俞秋呆了一下,擡起下巴看了霍正聽一眼,又低下頭去看向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是不是很緊張?”霍正聽沒用多大力氣,聲音也依舊溫和。
感受着霍正聽手心裡傳來的不正常的熱意,俞秋緩緩點了點頭。
又有點不知道該不該把手指抽出來。
下一秒,霍正聽就張開了掌心。
但俞秋的手指依然貼在他的掌心上。
霍正聽也沒有立馬離開,他掌心貼着俞秋的手指緩緩地往外挪開,有種奇怪的癢從俞秋的手指上傳到俞秋的大腦皮層,癢得俞秋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筆,連呼吸都不怎麼順暢。
然而霍正聽并沒有就此收回手,他直接掌心貼着俞秋的手背,五指握攏。
這回不是僅僅将俞秋的一根手指包裹住,而是直接包裹住了俞秋的整個手。
整個過程并不算快,但俞秋還是沒能反應過來。
他低頭看着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好一會兒,才慢慢睜大了眼睛。
這是牽手吧?
俞秋長這麼大,除了家裡人,從來沒和别人牽過手。
他對誰都很有邊界感,哪怕是宋白,哪怕兩人性取向一緻,也從來沒有做過任何親密的事情。
牽手這件事對俞秋來說是非常親密的。
隻有戀人之間才能做。
但現在霍正聽牽住了他的手。
俞秋不自在地動了動手指,不知道是不是誤以為他想縮回手,霍正聽握着他的手突然收攏了一點。
“這樣會不會好點?”霍正聽沉着聲說,“好像我會好點,你呢?”
似乎突然抓緊他的手隻是偶然。
俞秋耳根發燙,隻感覺手更熱了,好像也……更緊張了。
但能讓霍正聽緩解緊張,牽着手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盯着兩人牽在一起的手看了幾秒,俞秋點了點頭,“會好點。”
霍正聽低笑了聲,視線在俞秋泛紅的耳根滑過,喉結滾了滾。
-
領證的過程并不繁瑣,隻是在工作人員的要求下笑了下,兩人就拿到了結婚證。
和男女的一樣,都是紅色的證書。
出民政局的時候,俞秋的腳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一直到了車邊,霍正聽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俞秋才打了個激靈。
霍正聽并沒有避諱他,直接當着他的面接了電話,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霍正聽的表情逐漸變得很嚴肅。
俞秋微微仰頭看他,又立馬低下頭去,視線落在兩人的手上,表情逐漸從茫然變成了驚悚。
他跟霍正聽居然一直牽着手嗎?
一直牽着手?
一直……牽着手?
……他怎麼還和霍正聽牽着手!
但他們都已經領了證,是合法的夫夫了,這個時候因為牽手這種小事而大驚小怪,顯得他好像隻是在利用霍正聽,隻是把這場婚姻當成了兒戲。
況且……他好像也并不抗拒牽手。
好奇妙的體驗。
同樣是男人,但霍正聽的手觸感和他的手完全不一樣。
好硬,掌心似乎有微微的薄繭,抵在他的皮膚上有輕微的癢感,又很熱,讓俞秋的掌心也跟着變得濕潤滾燙。
俞秋低頭呆呆地看着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也沒再試圖把手縮回去。
兩個人牽着手站在一起的情形在民政局門口并不少見,當然也有很多親密地摟抱在一起,慶祝結婚的愛人們。
不過他們兩個應該算不上這種情況。
“我很快回去。”俞秋思緒亂飛的時候,霍正聽對對面的人說完這句話,就挂斷了電話。
微微一怔,俞秋擡起頭看向霍正聽,觸及到對方視線的時候,他又很不自在地瞥開了眼。
好奇怪。
如今他和霍正聽已經是真的結婚了,身份已經從并不熟悉的陌生人變成了以後要在一起過日子的人。
這種身份上的轉變帶給俞秋的不隻是茫然,還有不知道接下去該如何面對霍正聽的慌亂。
抿了下唇,俞秋又一次擡頭看向霍正聽,這回他沒再躲避,見霍正聽沒有再有要打電話的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氣,正聲道:“霍先生,我們現在領證了。”
在心底斟酌着言辭,見霍正聽微微傾身,在認真聽自己說話,他才繃緊了渾身的肌肉,接着說:“我們接下去……可以試着相處,合适的話,我們可以維持婚姻,像正常夫夫一樣生活,不合适的話等我們應付完家長就離婚。”
這話是早在進民政局之前就已經想好的。
他跟霍正聽的婚姻并不是基于感情,也許此刻霍正聽對他是有想法的,也許此刻他并不排斥和霍正聽結婚,但之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說這話的時候,霍正聽似乎将他的手牽得更緊了點,神色也由方才和他人通完電話之後的柔和,添了幾分他看不懂的……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