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重了點,但事實上沒有人故意讓她受氣,若是将話再說得重一點,還不是她自己的選擇!固執嘛,她一定要按照她自己的工作節奏,不能亂。怎麼可能不亂呢?人家為什麼要按着你的節奏去過呢?
谷蜜等待着對方的“表演”,大家都是老演員了,雖然每次不見得是同一個人,但套路都是事先制定好的,已經有人告訴對方該如何進行這場演出了。谷蜜隻待接招就成,長久不變的招式。
對方環顧了四周,仿佛是在尋摸熟識的人,不,準确地說是在回避熟識的人。樣子有些滑稽,眉目間透着賊眉鼠眼,讓人不禁有些想笑。
谷蜜在心底冷笑了一聲,這鬼鬼祟祟的樣子,做戲嘛,沒必要如此有表現欲!真的過了頭,也會顯得過分的假。
“你們是免費的?”
對方壓低了嗓音,但語調很是平和,微微有些來者不善的意思。
谷蜜盯着對方的臉,眼睛一眨也不眨,點了點頭。
“那我要是私下裡再去找你的話,還是免費的嗎?”
谷蜜搖搖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對方的臉。那人慌得将眼神回避,落在面前的桌子上。不知從哪裡搬來的桌子,上面結了一層擦不掉的灰,還有些油膩膩的。
周圍是嘈雜的一片,人聲鼎沸,高低起伏,聽得見那些嘴裡發出的音調,但聽不真切那些字眼兒連起來的話。偶有幾個短語不小心竄到不相幹的人的耳朵裡,引得旁人的側目。說話者的五官牽引着語言的感情,聆聽者的表情賦予了話語的魅力。一動一靜,相輔相成。
谷蜜感到自己和面前的人,與現時真是格格不入。
對方遲疑了好一陣子,看架勢是要繼續遲疑下去,很難下定決心似的,或許是在有意拖延時間,這正中谷蜜下懷,她的心底處又不自覺地冷笑一聲,這次是如釋重負的笑意。她調整了坐姿,身體輕輕向椅背靠過去,擺出一副即将脫離苦海的架勢。
“你會保密的,是不是?”這話随着一陣風進到了谷蜜的耳朵裡,像是有小飛蟲撲扇着翅膀逡巡在耳邊,盤旋一圈又飛走了。谷蜜擡手摸了摸耳垂,上面沒有飾品,幹幹淨淨。
風也吹起了谷蜜西裝裡打底襯衣的衣領,似是輕拂靜水的波紋,微微翹了翹,一瞬間的事,好眼神的人一眼就看見了那細微的一霎。那是一件淺綠色綢子襯衫,整體沒有任何紋飾,谷蜜隻有在工作的時間才會穿。她隻有這一件裡襯,是初時參加工作時一眼相中的,好在價格适中,做了合格的工作裝。這許多年來,一直陪伴着谷蜜,無論四季,它提醒着谷蜜原始的初心與未來的展望。每周清洗兩次,每次清洗時,谷蜜總有一種錯覺,是一種驚懼的錯覺,好像那是從自己身上扒下的皮膚。這個想法,她沒和任何人說過,怕被人說,怕被人笑。
“是的!我們嚴格保密!”谷蜜煞有介事地答道。回答别人提出的問題時,她也得在腦海中将所有的字重新梳理一遍,生怕說錯一個字,講錯一個音,落得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