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叔看着谷蜜,舒了一口氣,站回到辦公桌後。“律師的好口才講求的是巧言擅辯,而不是信口開河,更不是胡說八道。你那些言論,私底下聊八卦拉家常,議論人嚼舌根兒,都不要緊,問題也不大,但不能拿到台面上去講。”
谷蜜走神了,眼神出賣了她,正盯着牆邊的某一點發揮自己的想象力,一眨也不眨。
唐叔沒打算拆穿她,歎了口氣:“幸好他和我是朋友,比較好挽救。我跟他說一說,還是你跟他的案子。時間綽綽有餘,你用心準備書面材料,給人家一個漂亮的感官,讓人家體會到你的專業性。”
也不知道谷蜜聽沒聽進去,隻見她緩緩地點點頭,噘着嘴巴,卻說道:“唐叔,要不然我還是放棄吧!别誤了你的人情!”
唐叔将桌上的筆擲到筆筒裡,頭也不擡地回道:“你好好給人家打官司,就是在幫我積累人脈,贖回人情。你可别忘了,你現在的工資,都是我給你發的。你要是什麼都不做,我的工資發出去也沒有意義。”他在話音剛落時擡頭看着谷蜜。
谷蜜咧了咧嘴,離開了唐叔的辦公室。
“唉!”她歎着氣,左手一會兒揩拭額頭,一會兒撓撓頭皮,再不就是托着腮幫子走神,簽字筆夾在右手食指和中指間打秋千,筆的尾端不時在筆記本上敲了敲,卻沒有寫下任何一個字。辦公桌上攤着一本又一本法律書,有打開的,更多的是摞在一起做備用。筆記本電腦亮着屏幕,隻是停在浏覽器的首頁。谷蜜大腦一片空白,隻是一個勁兒地唉聲歎氣。
“唉!”
打呵欠有連鎖反應,歎氣的時候也會有連鎖反應。一聲接着一聲,就像是潮起潮湧,引來岸邊的觀者不禁相視而笑。
“你怎麼也歎氣?是因為那隻小鴿子嗎?”谷蜜故意用了不懷好意的眼神斜楞着敏珁,本來說好了三個人一起吃飯,臨了,那隻小鴿子又不來了。谷蜜沒有告訴敏珁有關于那隻小鴿子在電話那端的歎氣連連,她怕敏珁會因此而臉紅。其實約好的也隻是她們兩個,小鴿子一定要加入其中,沒想到,最終還是強加入的那一個放了鴿子。
敏珁臉紅的時候,整個人顯得更為靜谧,像是畫裡的人,耐看!平常裡,谷蜜并不覺得敏珁算得上好看的那一類。她有時會故意端詳敏珁的側臉,不由得聯想到鷹,那是個有趣的鳥類,側臉無比霸氣,正臉簡直是大相徑庭。敏珁是标準的鵝蛋臉,不論正面還是側面,怎麼看都好,但谷蜜還是不覺得敏珁屬于大衆嘴中好看的那一類。
果然,敏珁的臉頰開始微微泛紅。
“你在說什麼呀?本來也是咱倆之間的約見嘛,關别人什麼事!我想見的那個人是你,你要見的那個人是你,不就得了嘛。”
谷蜜轉過臉去,撇了撇嘴,暗笑敏珁的嘴硬。她真想對敏珁說三個字:假惺惺。她倆是十幾年的朋友,彼此間開得起玩笑。
有一個關于三人行的秘密,谷蜜是知道的。
“工作怎麼樣?感覺你這段時間真是很忙,上周的相約泡湯了,我還真是有些惋惜呢!”
谷蜜轉過頭來,一臉不解:“惋惜?”
敏珁說得認真:“對啊,就是上周六的下午,我竟然遇到了阚滌……”
不等敏珁說完,谷蜜搶先問道:“他一個人?”
“遇見他的時候是一個人,等我走過去再回頭看,就不隻是他一個人了。”
谷蜜“哦”了一聲,她明白阚滌身旁的人會是誰,特别是在休息日的下午。
“我倆也隻是沖着對方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谷蜜又是一聲“哦”,無精打采。
兩個人四隻眼,注視着腳下的路,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短暫的沉默之後,谷蜜和敏珁不約而同地說出了“我跟你講……”,彼此捂着嘴笑起來。敏珁讓了步:“你說吧。”谷蜜也不客氣,一個勁兒地說下去:“我接到了一個離婚官司,客戶是個先生,他發現自己三歲的兒子與自己毫無血緣關系,整個人很崩潰。”
敏珁并不關心離婚官司本身,而是對谷蜜接了新的案子感到高興。
谷蜜輕歎道:“也不是我的功勞啊,要不是唐叔的引薦,我哪裡會得到這樣的機會。關鍵是,我又說錯了話,唐叔把我好一頓嫌。我知道他是恨鐵不成鋼,又無可奈何。我回家跟我媽一說,我媽除了歎氣也沒話可說了,最後就說讓我自己拿捏吧。我爸更是連聽都不要聽,他說我這麼大了,吃過一次虧,總不能再吃第二次吧?他這一反問,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