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自小學起便就讀于日之森女校的有樂羽生來說,入學儀式并不是什麼值得她去期待的東西,畢竟她曾兩度參與其中,初中時她更是作為學生代表之一坐在了第一排的日子,高中入學儀式依然如此。
與其他老師與學生代表坐在第一排實際上并沒有什麼特殊的作用,除開特别醒目以外,即不需要上台講話也不需要給其他同學發放文件——這些是學生會普通成員的任務,高中部和初中部的學生會成員加一起有60餘人。其中除去高中部的主席與副主席,作為學生代表的6人皆為校董會成員的孩子,有樂羽生便是其中一位。
在崇尚多元化的現在,學生代表已經不再如過去一樣在校園内擁有說一不二的權利,而是需要靠自身威望維持自己的影響力。
她偏頭看去,自己左右兩邊的同學多數都是自己自小學起便彼此認識的孩子,在父母的指示下,她與其中每一個都能說上幾句話。
擡頭看去,包括自己父母在那的校董會成員,特邀嘉賓以及贊助人士坐在二樓。
日之森校董會共13人,除去建校家族的二人之外,其餘幾位都是教育專家代表與日之森基金會代表,除了重要時刻她們基本不會一同出現,但實際上無論發生什麼事,有樂羽生從來沒見過13個人一起出現過。
反倒是學生會會議每次都是全員到齊呢,有樂羽生面帶微笑着想。她的心思早就飄到别的地方去了,初中畢業的假期一如往常那般充斥着各種日程,但夜晚總歸是屬于她自己的。
台上校長正在鼓勵學生們探索多樣性,這位年過六旬的女士頭發花白,但背挺的很直,有樂羽生小學入學儀式時講話的并不是這一位,日之森校長每五年一換,皆由校董會選舉上任。
演講結束後,所有人鼓掌,随後是高中部學生會主席講話,這位在初中部便作為主席為學生會盡職,升上高一後繼任高中部主席也無人質疑。有樂羽生與這位的關系更親近些,雖然也有父母在其中牽線的原因,二人是偶爾會一起吃午飯的關系。
所有講話結束之後,合唱社團的同學上前演唱校歌,這校歌的年份比有樂羽生的年齡還大,歌詞簡單明了,曲調耳熟能詳。
日之森女校的開學日通常并不上課,各位教師會在教室介紹自己,同學之間會互相交流并熟絡起來,同時考慮社團的選擇。
由于日之森女校崇尚多元化發展,近2平方公裡的占地内除去綠地和湖泊區,近一半的區域被劃為學生的自由活動區域,并且會根據要求提供社團充足的經費。
同時若是學生想要自主研究喜歡的區域,隻要提交足夠的書面材料并且集齊四個人便能組成交流會,擁有一間教室大小的活動室。若是集齊20人便能申請成立正式社團,根據活動分配獨立的空間。
校内最矚目的就是音樂相關社團所在的活動大樓是校區内第二大的建築,最大的是舉行音樂會與各種典禮活動的禮堂。
不過這些與有樂羽生關系并不大,她煩惱自己該如何處理社團相關的問題,父母嘴上說着将選擇權交給自己,但他們不會樂意看到自己加入不能在簡曆上添一份重量的社團。
若是以往,她并不需要因此而煩惱,但現在她需要更多的時間履行魔法少女的義務,初中部時她尚且還能以學生會的名義擁有一些私人時間,但高中部便不行了。熱門社團不僅僅需要每日的放學後練習,就連雙休日的時間都會被占去。
但若是違背母親的意願,有樂羽生深知自己面臨的隻會是失去更多的自由。
于是留給她的選擇隻有一個:尋找一個能獲得優秀獎項或者活動目标,又不需要占據太多時間的社團。但這在日之森女校幾乎是不可能的,曾經有獲獎記錄的社團中人數最少的是圍棋社,但先不提圍棋社的入會為推薦制并且總人數固定,圍棋社部長幾乎每日都要求部員放學後練習至少兩小時,這個規矩在初中部就廣為人知了。
難道說作為魔法少女活動和維持父母眼中自己的形象隻能二選一嗎?有樂羽生糾結着這件事,表面上維持着微笑,一直到進入教室為止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開學之前父母便已經多次明裡暗裡問過對于高中社團的選擇了,之前還以模糊不清的回答糊弄了過去,但開學後一周便必須要決定社團選擇了,不然社團活動負責人會根據學生的表現和傾向安排,這絕對不是一個好選擇。
就在她邊思考邊走進自己的教室時,她恍惚間感受到了附近傳來了魔法共鳴,但這份共鳴與魔物傳來的那種滿含惡意的混亂波動不同。有樂羽生停住了腳步,不可置信地朝教室的同學們内看去。
此時教室内已經聚集了不少的學生,不出意外的話大家将在一起度過未來的四年,提前尋找朋友并沒有壞處。有樂羽生在教室内環視一圈,将自己的視線放在了四個人身上。
最顯眼的那位她并不陌生,這位艾克裡普-阿爾卡納同學是來自英國的交換生,她作為學生代表之一已經提前知道了對方會和自己一個班級,并且需要照顧一下對方,多位同學好奇地圍繞着這位金發碧眼的外國友人交談,并對其熟練的語言能力表達贊歎。
随後是一對一眼就能看出是雙胞胎的姐妹,她同時也并不陌生,其中的那位姐姐森山寺未雅不久之前才從精神病院總康複出院,其父母為二人轉校至這所宣揚多元化的女校可見其用心,有樂羽生也同樣被告知需要對其關照一二。
有樂羽生凝神看去,傳來魔法波動的是其中一位,她暫時還分不出誰是誰。
最後是靠近窗戶的一位個子不高但面色冷峻的新面孔,獨自一人待在原地并沒有與别人說話的意思。此時她正在翻看手裡的一沓文件,有樂羽生稍微走進一些,就認出那是新社團申請文件。
如果對方也是魔法少女的話那或許與自己有着差不多的煩惱,有樂羽生這樣想着,按下心中的驚訝與欣喜,準備走上前去與對方談一談。
順利的話那或許她就要擁有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了,有樂羽生如此期望着。對于之前從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學生生涯的犬山曉來說,她眼前的一切都是新奇而珍貴的,而這一切又恰恰是她努力所達到的,于是她對于一切都感到滿意。
那怕沒有去過學校,但犬山曉也曾在狩獵魔物時潛入過其他學校的校區,日之森與前者相比簡直大到别出一格,于是在對于一切都飽含好奇的同時,她也暗自産生了一些壓力。
周遭的同學大多數隻是看一眼便能看出曾經的生活軌迹,哪怕是在正常人中也是最為優秀的那一類了,而她在靠着魔法作弊的情況下才能過與這些同學同處于一個教室内。
或許現在還因為彼此之間并不熟悉而不會被察覺到不同,但以後四年都需要一起學習,犬山曉并不希望自己因為無法融入班級而度過一段并不美好的校園時光。她從未真的與這個年齡段的人面對面平等地交流過,更别提讨論學業愛好什麼的。
在這個班級中,雖然也有同犬山曉一樣轉校或者通過入學考試進入高中部的學生,但她們大多數與日之森學校本來的學生并沒有多少區别。畢竟日之森的學習資源豐富,為想要借助其力量攀登更高地位的學生們設置了非常困難的門檻,首先便是入學考試和入學條件。
高中部的入學考試堪比正常學校高中畢業考試,雖然說并不要求考生取得滿分,但毫無疑問過低的分數絕不會被接受。在筆試之外還有面試,犬山曉依然記得她面試時的情況,那怕她已經提前得知了面試的内容,但當她同時面對三位老師的連續提問時,也隻能強迫自己盡可能冷靜細緻地回答問題。
除此之外,入學前的獲獎,志願者參與情況,家庭背景,推薦書都是入校申請需要的材料。這些對于當時剛剛來到這個城市,想要憑借魔法作弊考入日之森學校的犬山曉來說幾乎是緻命的打擊,那時她才剛剛想辦法搞定了自己的身份問題,但那怕是假身份也不足以滿足所有的入學材料。
于是在得知了高中部的申請最後期限後,犬山曉一邊在城市中消滅魔物,一邊想方設法找到前幾年的高中部新生入學申請材料作為參考,準備入學考試和申請材料。
事實上當時她自己都并不認為自己能完成這些,畢竟一開始她也隻是想成為一個“普通”的學校的學生,普普通通地度過學生生涯,順理成章地作為普通人在城市裡定居,一邊消滅魔物一邊過好自己的人生。
但或許是她确實努力過頭了,又或許魔法的效果實在是太出乎意料,她以幾乎滿分的成績同時通過了面試和筆試,她的身份背景不僅沒有成為阻礙,反而被面試官鼓勵說希望她能在日之森度過一段精彩的人生。
現在犬山曉已經不記得當時的心情了,那天回到臨時在這個城市租下的公寓後,她看着窗外的夕陽在地上躺了很久,直到天黑,才想起來可以像個普通人一樣去吃點好的慶祝一下。
在入學前的一段時間裡犬山曉并沒有閑着,她為自己申請了學校的宿舍,并且将自己不多的東西全部搬了過去。
日之森并不是寄宿制學校,但在校區附近建有一棟供需要的學生或老師申請的公寓樓,由于學生的特殊性,往年幾乎沒有學生會住在這棟宿舍裡,但日之森依舊為該建築保持每季度的檢查和維修。
住宿費用并不昂貴,至少比日之森的學費少許多,其設備和所處位置更是讓其物超所值,若不是并不對外開放,那根本輪不到犬山曉這樣遲來一步的人申請入住。
學生需要什麼呢?犬山曉感覺一切都很夢幻,哪怕是當年她第一次成功變身,擊潰魔物時都不曾抱有這樣飄然的心情。她覺得自己的表情一定是非常奇怪的,但卻無法控制,這份心情從未有過,但她非常喜歡。
不同季節的校服要去日之森附近的那家校服店買,還可以買有學校校标的領結和發帶,不要忘記運動服。學習用品,書包,筆袋,一眼就看上的挂件。可以擺在宿舍裡的裝飾花瓶,以及使用魔法便永遠不會枯萎的花束。家居服,拖鞋,餐具,好聞的洗漱用品,床單被套,舒适的地毯。以及如果,如果交到朋友的話,雙休日出門時要穿的衣服。
某天犬山曉再次回到宿舍,推開門時,她看見的便是一間完全由她布置,屬于她,不用擔心失去的房間。
那時她便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抓住這一切。
總而言之,新生入學典禮結束後,得知高中部必須參與社團的犬山曉在思考過後決定由自己成立一個社團,社團活動内容需要為社團成員提供大量的私人時間,同時需要參與可以展現活動内容結果的比賽。
對活動内容苦思冥想的犬山曉一邊走向自己的教室一邊翻看包含社團規定的文件,同時思考自己該如何與未來的同學們打交道。
就在這時,她察覺到有誰站在了自己的桌子前面,擋住了些許從窗外透進來的光,擡頭去看,她對這位女孩有些印象,最主要的是,她感受到了魔法的共鳴。
“您好,初次見面,”來者彬彬有禮地微笑着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有樂羽生,是與你同一班級的學生。”
犬山曉在入學典禮時遠遠地看見過坐在第一排的有樂羽生,但由于當時距離很遠并且她被台上的人吸引了注意力,便沒有察覺對方身上的魔法波動。但她很快意識到此時對方主動來與自己談話,一定也是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魔法波動。
這些毫無疑問令犬山曉感到了一些激動,以及忐忑不安,她在這座城市此前從未遇見過其它魔法使用者,于是她也并不清楚魔法少女之間是什麼樣的關系?是戰鬥的夥伴?還是利益争奪者?亦或者說是徹頭徹尾的敵人呢?
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回複這位面帶微笑的有樂羽生同學,犬山曉無法看出對方的态度如何,隻能盡可能地讓自己看上去鎮定自若。
“我的名字是犬山曉,初次見面,”她介紹自己的名字,正視對方,“我能感受到,我們有着相似之處。”
這樣的回應算合格的嗎?犬山曉不知道,她的心髒跳得很快。
這份答案明顯符合來者的意圖,于是她看見有樂羽生的微笑真摯了一些,“是的,這實在是難得的事情,我們有共同的目标,那一定也有着相同的煩惱才對。”
這份友善的态度讓犬山曉放下了一些顧慮,她點了點頭,“我确實在考慮自創社團來應對高中的社團活動問題,如果有樂同學能作為同伴來幫忙那再好不過了。”
“當然,我也是為此而來,關于我們的私人問題我們可以一會再聊,我也很意外能在這裡遇到同樣的人。”有樂羽生說,“犬山同學對于社團活動有什麼想法嗎?”
“事實上你來找我之前我還在頭疼人員問題。”犬山曉搖搖頭,“我希望社團中的成員能擁有大量個人自由活動時間,以活動表現來展現社團成果。”
“這實在是一個完美的提案,”有樂羽生點了點頭,“請讓我也來幫忙想想辦法吧,至于人員問題,我倒是有些頭緒了。”
自這場談話開始,犬山曉便發現這位有樂同學的說話語氣相當地正式,與她本身強裝出的從容不同,對方顯然是在多年以來需要包裝自我的環境下成長為自然而然便能面對外界的姿态。
犬山曉希望自己也能如此從容不迫地與人交談。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犬山曉意識到了對方語氣裡的潛台詞。
“請看我們的同班同學,”有樂羽生擡起一隻手,“想必您也發現了吧。”
順着對方的手擡頭看去,犬山曉迅速地注意到了艾克裡普-阿爾卡納以及森山寺雙胞胎,她心下大為震撼,先前怎樣都無法發現的魔法使用者此時在這間教室裡出現了四位,并且還是同年齡段的同學,這是何等的巧合。
“分班确實是完全随機的,”有樂羽生也感歎道,“說實話,這簡直就是奇迹一般的概率。”
就在二人感歎時,有聲音傳到了二人的腦海裡。
【是的,這樣的巧合在我看來就和奇迹沒有區别了。】【我在入學之前從未想過能遇到這樣的情況,啊抱歉,初次見面就用這樣的方式打招呼,但如兩位所見我目前脫不開身。我是艾克裡普-阿爾卡納,能見到各位魔法少女真的非常,非常地開心!】
腦海裡突然冒出聲音的二人面面相觑,很快意識到了這是某種魔法的作用,在确定對方也能聽見聲音之後便理解了魔法的使用方式,并同樣回應了對方。
【你能聽見我腦子裡的想法?】這是犬山曉。
【初次見面!您聽見我們剛才的談話了?】這是有樂羽生。
二人也同樣聽見了彼此的疑問。
【很抱歉驚吓到你犬山同學,但請放心,你們應該也能感受到,你們在傳達想法時有耗費些許魔力,我并非窺探了二人的思想,隻是我很難不注意到擁有相似之處的各位,便格外留心了二位的談話。】艾克裡普-阿爾卡納一邊與周圍人談話一邊在意識中回應二人。
【不,沒關系。】犬山曉對自己剛剛的警惕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低下頭去繼續看文件。
【既然如此,那麼阿爾卡納同學是否也願意幫助我們呢?】有樂羽生順勢詢問。
【當然,讓我們之後一起認真讨論一下吧。】艾克裡普-阿爾卡納非常愉快非常迅速地答應了,哪怕僅僅是腦内的傳音,二人也能感受到她的期盼。
在城市中與流浪者無異的艾克裡普在下定決心融入社會之後努力多年終于在城市中擁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之後根據自己的外表決定成為一名高中生,阿爾卡納國王賜予她的記憶中包含了這星球上所有的事實,她很快搞清楚了社會中學生系統是如何運作的,并且如何讓自己加入其中。
雖然能夠使用變形術,但艾克裡普不太願意掩蓋這幅由國王親自捏造出的軀體,而她實際上早便意識到自己的外貌與當地人有着很大的不同,若不做遮掩便很容易吸引到注意。在這樣的情況下,艾克裡普發現私立的學校通常對于這種現象更為習以為常。
于是在通過多方面的了解後,艾克裡普選擇了日之森這座接受外國交換生的私立學校,招生辦對于轉校生放松了申請材料的限制,隻需要提交原學校的推薦信和成績單,并且通過入學考試和面試就好。
這些對于艾克裡普來說并不是難事,畢竟她不需要休息和進食,在學校以外的時間隻需要用來消磨魔物。
她在那不久後便意識到了一直這樣是行不通的,學生之間的聯系更為緊密,她在學習之餘還需要處理人際關系,除去學生身份以外她還需要處理自己作為一個人類的身份。若是她想要在隐藏自己魔法少女的身份的同時順利保持學生身份,那她便必須處理一個學生的人際關系。
這件事對于艾克裡普來說異常困難,她明白自己與常人有難以跨越的屏障,但她已經準備好面對一切困難了。
好在轉校生的身份很大程度上解釋了她的身份問題,類似于開支開源以及家庭背景的事情很容易糊弄過去,但關于她本身的事情就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