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有樂羽生分開後,犬山曉呼出一口氣,往自己的下一個目标前進。
今天一天說的話大概比去年一年加起來的還多了,她這樣想着,心情卻是比往常輕松一些。總算是交到了能溝通的朋友,這樣的交流是否屬于常規的暫且不談,她對于今天下午與朋友度過的時光是滿意的。
雖然高中的氛圍有些難以融入,但第一天就交到了朋友,還是三個,還一起組成了樂隊并且定下了目标,這樣的進度可以說是突飛猛進了。
随即,她又有些擔心了起來。成為魔法少女才幾個月的有樂羽生姑且不談,另外兩個人中的森山寺未央看上去簡直像是昨天才成為魔法少女一樣。不僅身上的魔力幾乎沒有外放,如果她想要瞞着她的雙胞胎姐姐狩獵魔物的話那難度可比家規嚴格的有樂羽生還要高上一些。
好在那位艾克裡普看上去精通魔力之道,希望她們在今天的交流之後能想出一些解決方法,犬山曉一邊思考着未來的各種事情,一邊回到了宿舍。
魔法少女對于身體上的休眠并不注重,由于魔法本身就是精神力的體現,犬山曉哪怕連續幾日不睡也不會出現精神上的疲倦,魔力足夠的話可以直接使用魔力緩解肌肉疲勞和高昂的能量消耗,況且魔法少女本身就耐力更好,犬山曉是其中翹楚。
所以現在回到的犬山曉當然并不是因為想要像個好好學生那樣在天黑前回家吃飯休息準備第二天的學校日程,她隻是回來拿些東西。
相對于其它宿舍來說,日之森提供的公寓式一人一間已經是相當豪華寬敞的了,但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是空曠,一些物品平時用不到就需要放到角落或者儲藏室裡去。
打開玄關處右手邊,也就是鞋櫃對面的一扇小門,裡面就是犬山曉放雜物的地方,裡面東西不多但所剩空間也不多了,她搬開裝滿衣服的行李箱,從角落裡取出一件黑色手提包,裡面裝着一把樸實無華的木質吉他。
Martin D28,原聲吉他中的好手,木質的身軀在儲藏室昏暗的燈光下閃爍出優雅的姿态,犬山曉随意掃了兩下弦,其反饋了些渾厚的共鳴。
雖然比起電吉他來說可能在樂隊适配上有所欠缺,但也有特長所在。
滿意地将其收好放在玄關,犬山曉再次在儲藏室裡翻找了起來。
“沒有空箱子了嗎?”幾分鐘後依舊沒有找到目标的犬山曉有些頭疼,正想關上儲物室的門,随即突然想起了些什麼,拉開了一個行李箱的拉鍊,滿意地從中取出了一個透明罐子。
這是一個内含多層液袋的無菌運輸容器。
随後她拉開冰箱門,打開最下端用來儲存水果的保險隔層抽屜,取出了一套被包裝嚴實的冷灌注保存液,拆開外包裝,将其中的一張說明紙取出放在桌上,按照步驟将液體注入容器中。
“O型血,白細胞抗原A,B,DR,大小形狀。”犬山曉逐一閱讀說明紙上的條例,一邊擡起左手,将衛衣袖子挽起到手肘處,她擡起右手,有猩紅色的魔力凝聚在食指和中指尖,像是要滴下的血。
随後那指尖像是輕撫一般掠過左手脈搏處,她的皮膚,脂肪層,血管逐一裂開,但血并沒有噴射而出亦或者落下,而是跟着另一隻手手指的引導如流水一般遊動并停滞于半空中,直到數量達到其主人的要求,左手手腕上的傷口迅速恢複如初,沒有沾到一絲血的袖子也落下。
面色毫無改變,并且面無表情的犬山曉引導一部分血液化為霧狀,以達到輔助自身魔法的效果,她的特性讓她熟知其構造,若是使用血液輔助便能讓魔法效果成倍增長。其餘的血液在魔法的效用下飛舞着凝結為一根根絲線,彼此交纏,随後凝聚為一顆新鮮的腎髒。
查看過沒有異樣後,犬山曉揮手讓還散發着熱氣的新鮮器官落進運輸罐,順便揮散半空中還殘留着的血腥氣息,亦或者說魔法殘留物。
将封閉的容器放進手提袋裡,再拿空氣清新劑在客廳裡掃了幾下,犬山曉拎着手提袋再次出門,臨走前戴上了兜帽。
宿舍沒有門禁也不需要特意避開保安和其它人,犬山曉隻是想到自己一會要去的那個地方人多眼雜,可能會有學校裡的人,不想讓太多人看見自己的臉。
這個時候公共交通就很擁擠了,或許晚一些出門比較好?犬山曉想着那個地方無論什麼時候都開着門,但随即又想到晚上要回來練一下吉他,便決定早去早回。
與夕映廣場不同,她此行的目的地在繁華且人聲鼎沸的市中心地區,尤其是現在正好是下班高峰期,若是想要選擇交通工具前往那最好的選擇其實是自行車。但好在犬山曉可以選擇不走尋常路,她找了個無人處隐去身形,準備走最快的直線。
魔法若是被常人看見便會變得無用,但隐身後的魔法少女除非被人認定“這裡應該有個人”然後刻意去觀察,否則基本上不會被發現。雖然說隐身魔法并不與犬山曉特性相關,但她多年來與魔物在現實環境中戰鬥,對此頗為擅長。
在看好方向後,犬山曉輕巧地跳到屋頂上,一邊觀測下一個落腳點一邊跳躍着快速前進。日之森周圍大多數是平房和居民樓,視野空曠的情況下她一躍便是十多米的距離,十分鐘便移動了近十公裡,不久後她便看到了市中心那密集的高層玻璃樓,以及在地面上匍匐前進的車水馬龍。
于是她在接近路口的地方停了下來,尋了個角落取消隐身魔法走出,如常人一般一邊看手機一邊等待紅綠燈的倒計時。在尋找攝像頭方面犬山曉非常有自信,她确認自己不曾落入過那些機械之眼的視線中。
或許是看她個子不高且打扮低調,亦或者隻是一時間無法抑制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動的惡意,一位下班途中正在前往地鐵站的中年男性一邊自以為隐晦地走向犬山曉,一邊克制自己嘴角的傾斜程度,眼鏡斜着不住地從眼眶後方看向她。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又沒禮貌又喜歡給社會添麻煩,男人故意這樣想着。
大概是想撞人吧,犬山曉并不怎麼在意想着,大城市就是這點不好,神經病也能隐藏起自己在社會中生存。
就在二人距離還差一步左右時,男人逐漸傾斜了自己的腳步,低着頭如往常一般仿佛在趕時間一樣大步前進,犬山曉則擡頭,二人眼神相彙時皆是一愣。
表情也太醜陋了,犬山曉感到了生理性惡心。
下一刻,隻聽砰的一聲,男人面朝馬路倒了下去,驚慌失措之下顧不得自己的文件包的安危,隻得用雙手和雙膝撐住自己,在人行道中間跪下之後他便感到鑽心的疼痛從腳腕部分傳來,與崴到腳不一樣的疼痛,但他顧及自己在公共場合,面目扭曲地忍住不發出聲音來。
但不知是誰看見了這一幕笑出了聲,那赤裸裸的嘲諷令男人惱羞成怒,面紅耳赤地擡起頭想要看看是誰,但所有人都像是避開髒東西一樣繞着他快速通過人行道,他像是才想起來自己在過馬路,慌忙地整理起倒在地上,因卡扣分開而散落出來了一些文件的文件包,想要忍住疼痛站起來走開,卻恍然發現難以做到,隻能拼盡全力一瘸一拐地挪到了人行道上。
超快速一腳踢斷了對方小腿骨并且事後迅速走開的犬山曉沒有回頭去看,她一邊看着手中的紙張一邊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紙張來源自男人的文件夾,重要與否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内。
“Evo,”犬山曉閱讀,“Evolution 生物工程與基因編輯技術最新财務報告,運營成本走向與器材損耗。”
這家公司在其業内可以說是大名鼎鼎,老闆的名字她不記得,但經常能在廣告上看見她的照片,宣傳詞是什麼“人類的未來,未來主義”這些與平常人毫不相幹的詞句,但大概是宣發資金豐富,廣告的密集程度讓犬山曉都能說出個一兩句經典台詞。
報告上專業名詞先不談,器材損耗裡所有的線都從左向右在往上走。
由于一時間找不到可以扔垃圾的垃圾桶,犬山曉幹脆把它放進了手提袋裡不管了。
目的地雖然說在市中心,但實際上與繁華沾不上邊,畢竟再高的辦公樓都有底層員工,站在十字路口看得稍微遠一點,西北處密集的住宅和因年代而老舊的街道便随着下班的人流一起映入眼中了。
犬山曉在一個狹窄的小巷口停住腳步朝裡走去,并在第三個樓梯口下了樓,拐了三次之後她摁門鈴并拉開了一扇破舊的鐵門,門内又是一扇門。
但與鐵門截然不同,這門體由金屬與透明高強度複合材料打造,整體呈深灰銀色,線條簡潔流暢。随着生物識别啟動,犬山曉擡起臉,任由其掃描自己的臉。
身份驗證通過,門體無聲滑開,仿佛無縫嵌入牆體。冷氣夾帶着實驗室獨有的複雜氣味從中飄出,門後的辦公室是一個混雜着秩序與混亂的空間,仿佛其主人科研工作本身的寫照。房間面積與犬山曉的客廳大些,天花闆上懸挂着精确排布的白色LED燈帶,白光刺目。
入口的牆邊和工作台上堆滿了各類科學儀器、文件夾和設備配件,看不到生活垃圾。幾台正在運作的高精尖設備發出微弱的嗡鳴,它們的身邊站着一個裹着白大褂的人,那人正彎着腰單膝跪在無背的旋轉椅上,眼鏡框和眼睛離那屏幕極近,金棕色頭發大部分紮在腦後,部分像是在彰顯個性一般翹起,她專注于記錄,哪怕聽見有人進來了也沒有擡起頭。
“小犬山,今天來這麼早?随便坐”實驗室的主人克拉拉頭也不擡地說,雖然這樣客氣,但實驗室裡唯一多出來的椅子上也放着文件夾。犬山曉并不在意,她從來不會在這個晃眼的空間無故待很久,她想找個地方把手提袋放下,但并不意外地發現找不到這樣的地方。
桌面上淩亂地擺放着筆記本電腦、實驗日志和幾張潦草的手寫公式紙,不遠處的金屬架子上排列着各種實驗工具,有些甚至還殘留着液體樣品的痕迹。
若是再往裡走,盡頭是一扇半開着的金屬門,門後是明亮的消毒區域,白色瓷磚地面在燈光下反射微光。透過單面玻璃,可以隐約看到實驗室醫療區域内部的一角:潔白的操作台、培養艙以及儲存樣本的冷凍櫃排列整齊,犬山曉手裡的物品可能會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還要多久?東西我放哪?”無奈之下她隻能去詢問那個似乎想把眼睛塞進屏幕裡的人。
“哦哦,辛苦你了,馬上,馬上。”就像是在回應克拉拉的語句一般,那設備的運轉聲逐漸微弱了下來,克拉拉快速在一旁的紙張上記上幾筆,鈎上幾個框,便歎口氣離開旋轉椅摘下眼鏡和右手手套,從口袋裡掏出眼藥水,左手拎起眼皮開始治愈自己的視網膜。
“是多久以前的?”克拉拉閉着眼一邊揉着眉心一邊精準避開障礙物走向犬山曉,習慣性地整理了下她有些淩亂的頭發後接過她手裡的手提袋。
“6小時内,活體取得。”犬山曉說。
“與匹配規則有沖突嗎?”克拉拉将手提袋放在桌上,毫不在乎壓到了什麼,她轉頭翻開筆記本電腦開始搜索文件。
“沒有。”犬山曉說
“無疾病,供體為青年,無損耗。”克拉拉一邊對着電腦屏幕看一邊問,犬山曉一一答複,“交叉配型實驗呢?”她最後問道。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犬山曉搖了搖頭。
實驗室一時沉默了下來,克拉拉沒有急着把運輸罐從手提袋裡取出,而是看向了犬山曉,鏡片後的綠色瞳孔像是無機制物一般觀測自己的目标。
“有的時候我覺得你可以,”克拉拉意有所指地笑着說,“不考慮一下嗎?報酬會升一個檔次哦。”
“我說過我不喜歡這個話題吧。”犬山曉面無表情地看了回去,她當然知道眼前這個腦子和電腦一樣好用的女人在想些什麼,無非是她掌握着某種超高端的科技之類的,但真相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告訴她。
她和克拉拉的相處時間不算短,已經不會因為這樣的對話而感到氣憤了。
得到否認回應的克拉拉收起了自己的表情,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開始一邊打字一邊聊起了其它話題。
“今天是你的開學日來着,”克拉拉對此有些興趣,“感覺如何?”
“新學校很好,”犬山曉說,“雖然氛圍很奇怪吧。”
“日之森,私立的貴族學校嗎,不過這裡的私立學校确實有不一樣的制度。”克拉拉感慨說,“不過怎麼想都和你不相稱啊小犬山,校服就和你有氣質上的沖突吧?”
“這也确實如此,很多人看上去其實沒有什麼學生的感覺。”犬山曉想起白天遇到的學生會成員,雖然有樂羽生也是其中一員,但她作為魔法少女的身份在犬山曉眼裡是排在學生會成員前面的,“不過也有不錯的人。”
“真的假的?你居然交到朋友了?這麼快?!”克拉拉大驚失色地摘下眼鏡看向犬山曉,雖然說她摘了眼鏡就看不清了。
“别說得好像你是叛逆期少女的媽媽一樣啊。”犬山曉懷疑對方的震驚是否屬實。
“明明你的入學申請就是我幫忙的?”克拉拉調笑着說,“按理來說我也算是你的監護人哦,需要我去開家長會也不是不行啦但是報酬這方面的話——”
“可以了不用了不會麻煩你的,”犬山曉覺得對方思維發散得太快了,“趕緊看東西吧,我今天得早點回去。”
對于通過日之森入學申請這方面,犬山曉一共有三個困難。第一便是日之森的入學考試,她通過強化過後的精神力惡補各種知識後通過;第二便是入學申請需要的材料,填寫申請表和作文書寫都不算難,最難的在于其中看似不起眼的“活動獎項補充”,她沒有任何可以寫上去的東西;第三個也是最重要,是犬山曉的身份問題。
作為一路徒步來到這裡的孤兒出身魔法少女,犬山曉當然是沒有帶上任何身份證明的,也沒法補辦,因為她本來就沒有。電腦操作和精神操控也不是她的強項,再加上身上的現金就快要花完了,初來乍到的犬山曉差點就要考慮蒙面強迫當地□□來幫她解決這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