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溫鞠躬時，瞥見走廊盡頭陳妄的背影。那人正低頭在手機上輸入什麼，下一秒餘溫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陌生号碼：【明德後門有家修車店在招兼職，日結】

餘溫盯着屏幕愣住，擡頭時正好看見陳妄收起手機拐進樓梯間。陽光在那人肩頭跳躍，像是無聲的告别。

真的是告别……嗎？

餘溫目光沉了沉。

從小的經曆叫他明白一個道理。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别一個人無條件的好。

*

老班是個很好很負責任的老師。

餘溫很快就被教導主任約茶了。

他站在教導處門口，校服洗得泛白，領口整齊地翻折着，襯得他脖頸修長，像隻落魄的矜貴天鵝。

陽光透過走廊的灑在少年身上，給他鍍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連發梢都泛着溫柔的暖色。

餘溫輕輕叩門，指節敲在木門上的聲音很輕，恰到好處地彰顯着禮貌。

“報告。”嗓音清透溫軟，帶了點學生該有的青澀，像是剛泡好的蜜桃烏龍茶，甜而不膩。

鄭主任擡頭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少年。

睫毛纖長，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時總帶着幾分無辜的乖順，仿佛某種毛茸茸的小動物，讓人忍不住想揉揉對方的頭發。

“進來。”

餘溫走進辦公室，步伐很輕。

他坐下時雙手乖乖放在膝蓋上，指尖修剪得圓潤幹淨，指甲透着健康的淡粉色，一看就是很會照顧自己的乖孩子。

“鄭老師好。”他微微低頭。

鄭主任推了推眼鏡，語氣不自覺地放柔：“聽說你要轉學？”

“嗯。”餘溫點點頭，睫毛輕輕顫了顫，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家裡有點事……”

他說到一半，抿了抿唇，露出一個欲言又止的難過表情，仿佛受了委屈的小狗，讓人不忍心再追問。

辦公桌下的手機亮了一下。

餘溫沒看，但知道是奶茶店店長發來的排班表。

他每周三、周五放學後要去兼職，負責調制招牌的“七色彩虹橋”。

鄭明皺眉，手指敲了敲桌面：“高考隻剩三個月，你現在轉學，對學校、對你自己，都不是最好的選擇。”

餘溫嘴唇緊抿，心中了然。

他太清楚這套說辭了。

學校要升學率，老師要KPI，而他，不過是個數據統計中的一員。

“嗯，我知道的鄭老師。”餘溫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頰邊陷出兩個小小的梨渦。

他适時從書包裡取出一個文件夾，“這是接收函，這是學籍表……”

上課時間的活動場地很安靜，隻時不時有學生的朗讀聲從一兩間教室傳出，襯得他的指尖在紙頁間翻動的“嘩啦”聲響在教導室十分清晰。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轉校了。”鄭主任和藹的面容變得有點難看。

但他并不死心，開口又提，“你父親......”

“他同意了的。”餘溫輕聲說，眼神微微閃爍，有些難過似的，但又很快揚起一個笑，“他說……讓我照顧好自己。”

這句話半真半假。

這時，窗外傳來課間操的音樂聲。

餘溫瞄了眼牆上的挂鐘，還有一節課就放學了。

一會兒他還要去食堂跟負責人簡單的交接手續，告别一下。

“那就……先祝你學業順利。”鄭主任最終閉眼歎氣，揮手趕人。

“謝謝鄭老師。”餘溫站起身，鞠躬的姿勢标準又乖巧。

發梢随着動作輕輕晃動，像是某種小動物的尾巴，蕩着愉悅。

轉身時，他的校服下擺微微揚起，露出腰間挂着的小熊鑰匙扣。

那是奶茶店的店長送的，說他笑起來和這隻小熊一樣可愛。

走廊陽光很好，餘溫站在光暈裡，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屏幕亮起，三條未讀消息：

奶茶店長：【今天試新品，記得早點來~】

遊戲隊友：【上線！帶你上分！】

陳妄：【放學等我】

餘溫盯着第三條消息看了兩秒，嘴角的笑意淡了幾分。

以之前與對方在醫務室裡短時間内的接觸來看，讓他發現了一個叫他很不高興的事情——

這個轉學生的“魅力”似乎對于他而言強大得有些古怪。

但他能确信，即便被這個“邪氣”的轉學生知曉自己要轉學，對方哪怕一時粘不上來，卻也不會輕易放棄。

有一種莫名到另人頭皮發麻的詭谲執着。

而且。

餘溫能想象得到那個轉學生一定會，先他一步到校門口等着，用那種黏糊糊、惡心心的眼神看着他。

餘溫把手機揣回兜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小熊鑰匙扣。

裝乖這件事，他可是專業的。

至于那個夢境裡，受所謂劇情大神眷顧的轉學生……

餘溫眯了眯眼，陽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片細碎的陰影。

有些麻煩，雖然不是轉學就能甩掉的。

但他從來也不怕麻煩，隻是懶得浪費時間。

無論是轉學，還是處理某些陰魂不散的跟蹤狂。

餘溫邊思考着，手上晃着鑰匙串叮當作響。

交接完青禾高中裡的兼職信息，餘溫便一身輕松地走出了校門。

但這份輕松的心情，卻被一輛轟鳴飛馳過的機車給弄壞了。

餘溫目光幽幽盯着遠去的号碼牌。

桂A·66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