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恬第一次出遠門,很是興奮,一路上遊山玩水,也不嫌路途辛苦。待她抵達鹹陽時,已是十日之後。
鹹陽不比京城繁華,卻也熱鬧非凡,街上行人絡繹不絕,街邊商鋪小販生意如火如荼,一派欣欣向榮景象。
李芷恬瞧着什麼都新鮮,早已将出行的目的抛在了腦後。
待一路耍玩到刺史府時,早已過了日頭。
她扒在車窗上,遠遠的就瞧見長嫂李崔氏站在府門口,顯然已久候多時。
李芷恬吓得立馬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來不及寒暄,一把扶着她道:“大嫂怎在府門口站着,你可是有身孕的人,遣個小厮守着便是,怎能親自出來。”
李崔氏乃清河崔氏長房二女兒,長相溫婉大氣,眼中卻是刻意遮掩也藏不住的嬌憨。她拍了拍她肩上瞧不見的塵土,親善道:“早收了信,知你已經入城,卻不知你路上這麼能玩,過午食了都不見人。”
李芷恬自責道:“是阿恬頑劣,若知大嫂會親自相迎,阿恬便是飛也得飛過來。”
“你呀,“李崔氏點了點她的額頭,卻無一絲責怪,“先進府吧。”
李氏在鹹陽是有别院的,隻是長兄剛上任不久,為了減少些麻煩,就幹脆住進了刺史府。
刺史府不比别院大,可李崔氏持家有道,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條,府中隻簡單修繕了一番,陳設卻精緻考究,很是有風味。
下人們将行裝搬去李芷恬暫居的院落,李芷恬則陪着李崔氏家常起來:“阿娘給你們捎帶了許多東西,等大嫂得閑了再收拾,其餘兩個嫂嫂也帶了禮物過來,都是日後能用上的。”說完,看向李崔氏肚子,所贈之物不言而喻。
李崔氏笑道:“弟妹們自己還未生産過,怎的都惦記上我了。”
李芷恬笑嘻嘻玩笑道:“早晚的事,就當提前熟悉一下。”
“也就你,敢埋汰嫂嫂們。”李崔氏嗔怪道,“你大哥最近事閑,一會便過來看你。吃過午食沒?”
李芷恬搖了搖頭,李崔氏便不再啰嗦,拉着她去用膳。
待陪着她吃過了午食,李芷恬見李崔氏有些困乏,催她去歇息。但李崔氏非是不肯,硬生生等到李緻軒回來,她才去了後院。
大哥李緻軒的五官幾乎結合了爹娘的所有優點,長得氣宇軒昂,很是俊秀,因在官場混迹多年,眉目間帶着與阿耶相似的沉穩與淩冽。
但當他瞧見李芷恬時,神色一瞬間便柔和了下來,“阿恬呀,多年不見,長成大姑娘了。”
李芷恬的三個嫡兄中,她與三哥李緻睿關系最為親近,與大哥因為年齡相距較大,往日接觸相對最少。但算上前世,李芷恬已經很久未見過她大哥了,不由親近了幾分:“大哥也是,胡子都蓄上了。”
大哥笑了笑,“你如今連大哥都敢調笑了。”
李芷恬笑眯眯的,卻是不怕他的。
二人話了幾句家常,待說的差不多了,大哥卻一擡手遣散了屋中下人,他坐在李芷恬身側,臉上糾結一番,才道:“阿恬,你鬼點子多,能不能幫大哥一個忙?”
李芷恬詫異,不由問:“何事?”
大哥沉吟片刻,終是不好意思道:“你能不能……能不能勸勸你大嫂,讓她别給我納妾?”
李芷恬瞠目結舌,她大兄嫂成親多年,府中一直未有姬妾,原來是大哥不肯?
“這話如何說起?”
大哥歎了口氣,道:“自你大嫂生下博兒後,便一直張羅着給我納妾,可是好好的,我為何要納妾啊,之前我以公務繁忙為由給推了,如今你大嫂又懷上,這念頭又起來了。”
李芷恬想了想,問:“大哥從未起過納妾的念頭嗎?阿耶都有三個妾。”
“我又不是阿耶,再說了,納妾多麻煩,家裡女人多,吵得我頭疼。如今隻要聽見你大嫂提‘妾’這個字我就害怕。”大哥心有餘悸道,随即又煩惱起來:“你大嫂雖是崔氏女,卻委實不像崔氏女恣意的性格,她出嫁前最敬仰之人,是阿娘。”
主母李甯氏還在閨閣之時,就以賢良淑德享譽京城,不僅旺夫的長相深受貴婦們的青睐,更因她在持家之上很是有手段,是世家門閥大族争相求取為宗婦的對象。
大嫂李崔氏以李甯氏為标杆,将自己原本嬌憨活潑的性子,硬生生掰成了李甯氏的模子,凡事都效仿自己的婆母,立志要成為一名合格的宗婦。
“那……阿恬隻能試着勸勸,但不确定大嫂能聽我的。”李芷恬猶豫道,畢竟這是大哥的房中事。
“無妨,你先試試,若實在不行,我再找阿娘。”大哥擺擺手,又道:“你若能勸得住,大哥包了你三個月的頭面首飾。”
李芷恬頓時笑容滿面,信誓旦旦道:“那大哥備好銀子,這個忙阿恬幫定了!”
過了兩日,長嫂由于孕反嚴重,在一次二人用膳,吐的一塌糊塗後,她終于忍不住抱怨道,“我日日辛苦,這般樣子如何能伺候你大哥,也不知他怎想的,非是不肯納個妾室入門來照顧他。”
李芷恬抓住機會,佯裝不懂道:“大哥為何不願?”
李崔氏少見的發了脾氣:“我怎知他如何想的,都這個年紀了身邊也沒個妾,在世家子弟中也屬他獨一份的了。每每我與他提及,也是一副敬謝不敏的态度,他……”話未說完,又耐不住吐了一口酸水,身旁丫鬟婆子們跟着一頓忙亂。
待看她好受了些,李芷恬笑道:“大嫂不若聽聽阿恬一言?”
李崔氏沾去唇邊污漬,聽她似乎有些想法,好奇道:“阿恬隻管說。”
“大嫂是否常常與大哥提起此事?”
李崔氏想了想,點點頭。
李芷恬又問:“那是不是提的太多,大哥越聽越煩悶?”
李崔氏回想一番,确有此事,不禁問道:“你的意思是?”
李芷恬揚唇一笑,“大嫂也許是操之過急,讓大哥有了逆反心理,大嫂不若溫和一些,說不定大嫂不提了,大哥反而會起了納妾的心思。”
李崔氏聞言,有如醍醐灌頂,“原是我逼的太緊了。阿恬言之有理,日後我不提便是,隻是你大哥……”
李芷恬勸解道:“大哥日日忙于公務,還順帶教導博兒,若現在納個妾進門,那妾也不知好壞,若是個不中用的,大哥得累成什麼樣啊。”
李崔氏聽完也覺得大哥着實辛苦了些,思慮許久,于是聽了李芷恬的勸說,決定暫且将此事放下。
李芷恬不由感慨,她的大嫂,心思還是太純良了。
之後李崔氏再未在大哥面前提及納妾,大哥一高興,直接包了李芷恬半年的頭面首飾,并一匹純白如雪的寶馬。
李芷恬得了愛駒,更是高興,并給它取了個雅俗共賞的名字——李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