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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着一襲青白衣衫,握着劍,寬大的手背上青筋鼓起,尚處在備戰狀态。他隻看了一眼便知道此處發生了何事。
裴淨昀大步走來,眉頭微皺,額上的朱紅劍紋隐隐發光,俊朗的臉緊繃着,先看向了蹲在地上的許因玖。
“師妹,你怎麼樣?”
“裴師兄。”
許因玖應了一聲,搖搖頭,将手裡的妖鬼内丹給了裴淨昀。
男主身上有存儲内丹的容器,若不加以正确存儲,内丹會滋生出新的妖鬼。往日奪得的内丹都是由裴淨昀保存的。
“這是,七階妖鬼?!”
裴淨昀微微睜大眼睛,好看的桃花眸裡寫滿了震驚,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内丹上的妖鬼氣息。
瑩潤的内丹剔透非常,所含力量也不是他一介金丹期可以擊敗的,但其上的巨大裂痕足以說明擊殺這個七階妖鬼的人竟然隻用了一擊!
“這位道友…你還好嗎?”
跟在裴淨昀身後的一個青衣女子弱弱開口,她所看的正是靠在一側棺材邊的帝免。
所有人的視線下意識看向他。
祠堂内的燭火不知何時重新燃起,搖曳的暖黃光線仍舊将他照映得如同白玉般惹眼,尖窄的下巴落下一抹小小的黑影,與唇角墜落的血融在了一起,像是塊詭異的漩渦。
裴淨昀一眼察覺到了帝免的不對勁,驚聲:“帝免道友!你的修為——!”
是了,屍解一道與旁的不同。此時的帝免活人感明顯,與先前簡直天差地别,細細一看,甚至能瞧見青筋怒張的脖頸下極細極淺的血絲。
何潤俠一步走上前,驚奇地瞧着帝免:“诶!淨昀,這位是…?”
“哦,我忘了介紹了。”裴淨昀反應過來,微笑着擡手示意,像個人機,“這位是帝免道友,來自牽機門陰符長老門下,此次前來是受長老之命協助我等收拿妖鬼。”
“這位是何潤俠,留仙門鼎玉長老的大弟子。”
“嘿嘿,道友,久仰久仰!”
許因玖轉着眼珠看過去。
何潤俠笑出了兩個小梨渦,瞧着很喜慶,隻是穿得十分浮誇,衣衫一層疊着一層,紫色大袍上繪制着二十八星宿,脖子上挂着一串銀鍊,連十根手指都戴着枚漂亮閃眼的戒指。
還好有那張臉頂着,不至于太反胃。
“留仙門…”
帝免沉嗓重複一句,不大愉悅地掀睫睄了眼閃閃發光的物體。
何潤俠剛要伸出的友好小手悻悻收回。
他怎麼感覺這位牽機門的道友不太喜歡他似的,可明明他很招人喜歡的呀!
可此時裴淨昀已經給帝免介紹起另一人了。
就是方才第一個看出帝免異常的女子。看起來性格内向,不常與人交流,許因玖大抵猜出來了,不過還是好奇地豎起耳朵聽着。
果然,裴淨昀道:“陌芙煙,和阿玖一樣是我的師妹,也是阿玖的親師姐。”
親師姐!就是同一個師父門下的!
許因玖眼睛亮亮地盯着青衣女子。
陌芙煙雖然是她的師姐,但行事膽小,沒有主見,師門好多弟子私下偷偷說她少了一魂,所以腦袋不靈光,許因玖為此教訓了不少人。
在遊戲中,許因玖就有事沒事去和陌芙煙對話,不為什麼,就為了看可愛軟萌的陌師姐。
如今一見,更喜歡了。
陌芙煙那雙圓溜溜的、葡萄樣的大眼不敢看人,在虛空中随意繞了一圈,恐怕連帝免今日穿的衣服什麼顔色都沒看清,就收回眼睛仔細地摸着手中的配劍了。
帝免顯然也沒什麼興趣聽裴淨昀介紹,像是走流程一樣朝着一個滿是頭發的腦袋點點頭。
何潤俠有些悶氣了,憑什麼這人不對他點頭!
“不知帝免道友與我師妹具體發生了何事,這枚七階妖鬼的内丹…”
“七階?!”何潤俠瞬間從陰郁的心情中拔地而起,伸手拿走内丹,一眨不眨地緊盯着圓溜溜的東西,時不時張嘴大叫。
就連一直沒什麼情緒的陌芙煙也被驚得微微變了臉色。
見到何潤俠吱哇亂叫的樣子,裴淨昀頗有些無奈地搖首。
“帝免道友讓你見笑了。”
“沒事——咳咳…咳咳咳…”虛弱到幾乎不曾聽見的氣音還沒溢出,一聲接着一聲的咳喘便從帝免的唇齒間爆開,仿佛整個肺都要炸開。
嘴角的血越發鮮麗,刺痛了裴淨昀的眼。
“帝免道友,你的身體……”裴淨昀擰着眉頭,眼含擔憂地想要伸手搭脈。
咳喘聲忽地頓下,帝免撐着棺材蓋,抹開吐出的血,不着痕迹地躲開裴淨昀的手。
裴淨昀瞬間反應過來:“抱歉,一時情急。”
帝免搖頭,微揚起嘴角:“不礙事,隻是一身修為散了大半…”
何潤俠倒吸一口涼氣,驚訝地“你你你”半天說不出話。
裴淨昀亦是一臉懊惱,仿佛對不起他一樣。如果半刻鐘前他沒有讓帝免道友與阿玖師妹一起,就不會令帝免道友碰上這事了。
修士修行不易,尤其屍解一道修行極為痛苦,牽機門神秘避世,已有三百年不曾入世,陰符長老此次讓帝免下山助力,他沒保護好同伴就算了,竟然讓人第一日就受傷至此!
“多謝帝免道友了!”
裴淨昀紅着臉頗為羞愧地低頭道謝。
許因玖狐疑地眨眼打量,兀地與帝免垂落下的目光對視上,黑漆漆一團的眸子在昏黃燭光的搖曳下閃過一點寒光,許因玖心神一凜,像是被某種冷血動物盯上了似的。
突然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