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師傅們在牛皮上過了稿,進度來到了镂刻的這一步。
沒想到沈習之也加入進來一起刻制。
姜寶言已經不感到驚奇了,她如今可是權當他被奪舍換芯子了。
韓予看着沈習之在鄭師傅身邊學刻法,心想:那又怎樣?沈習之是現學現賣,而他本來就會雕刻,沈習之這番定是不如他的。
果然,沈習之雕刻時眉頭擰得緊緊的。由于沒有經驗,又免得刻壞了,他的速度很慢。
韓予則是遊刃有餘,紮推鑿刻都不在話下,刻了兩片簡單的之後,就開始刻稍複雜一些的圖樣了。
姜寶言本來也是要體驗一把的,可是她手勁雖大,卻不懂使巧勁的方法,刻起來很吃力,不多時指節處就被刻刀磨出了水泡,刺痛不能觸碰。
她的那塊牛皮還沒刻一半,就隻能遺憾停工,看着别人刻了。
鄭師傅不愧是老師傅,牛皮在他刀下旋轉,頃刻間就完成一個肢體部件。
沈習之和韓予做出來的零部件也很是精緻。姜寶言想,他們一個擅長畫畫,一個擅長做工,都是注重細節的,質量自然沒的說。
都比她強,她連一片都沒刻出來。
在一邊幹看着,姜寶言手癢癢得很卻做不了,幹脆離開這兒去找樂手師傅們,和他們探讨一下配樂的細節。
見姜寶言離去,韓予起身去端來兩杯茶,奉了一杯給沈習之:“兄長刻了有一會兒了,歇歇手喝杯茶吧。”
沈習之頓了頓,放下刻刀,接過那杯茶:“婿弟有心了。”
韓予微笑一下,卻沒有離開,而是轉身倚在桌案棱角處,伸手拿起了沈習之刻好的一把傘:“兄長真可謂是心靈手巧呐,初學都刻得這樣好。”
沈習之抿了一口茶水,說:“哪裡,不過是沒浪費東西罷了。”
“兄長謙虛了。”韓予俯身将皮影傘放回原處,轉身兩手撐在桌案邊靠着,說:“不過,兄長既要顧好府上的事,又要在此幫忙。如此勞煩您,婿弟心中着實過意不去。”
沈習之擡臉看他,随後也回之一笑:“妻要舉事創業,我們做夫婿的,理當盡心盡力地輔助支持,何來勞煩之說呢?”
韓予的桃花眼微眯了一下,依然帶笑說:“哎呦,糊塗了,這話是婿弟說得不對。全京城誰不知兄長與媳君妻夫情深,兄長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沈習之略一伸臂,傾身邊将茶盞放在右上角,邊說:“是啊,自古妻夫一體,婦君之事,自然也是夫之事。”
靠回椅背時,沈習之似乎湊巧地瞥向韓予手上的戒指,說:“良弟戴金戒還挺好看的。為兄就沒那富麗氣,襯不上,隻好換成銀戒了。”
按習俗,男人成親後要在右手中指戴上戒指,寓示着不可染指别人,因此戒指一般都是婦媳送的。
當初沈習之成親時戴的,是一枚鑲着紅玉蛋面的錾金戒指,原主親自精挑細選的,因為覺得他們二人是金玉良緣。
隻不過沈習之并不喜歡那張揚的顔色,僅戴了一日,便摘下換上了他自己買的戒指。
而韓予手上的,是一枚錘揲的鎏金戒指,很普通,分量、工藝、價值都遠不及他那枚。
而且是姜母購置的,姜寶言不曾過問,在用心程度上也比不得。
對此,沈習之和韓予都很清楚。
韓予面上閃過一絲難堪,差點兒沒忍住将右手背到身後,另一邊的左手緊緊地摳着桌角。
沈習之分明是在暗示他婿室的身份。
如果說韓予不在乎為婿,那是假的。
不僅在乎,他每每想起自己晚了一步,讓沈習之入主正房,享受了三年他不曾享受過的愛意,一顆心就像在被不甘熬成的岩漿澆淋。
韓予咬牙扯出一抹笑,說:“婿弟長年做活,手指粗大,不像兄長,作畫的手十指如玉。若兄長都稱不上,婿弟又怎麼稱得上呢?”
沈習之垂眸,伸手捏起刻刀,說:“總得婦君認為襯得上才是。”
“正是。”韓予見沈習之又開始刻起皮子,便回自己座上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枚戒指,繃緊了嘴角。
道具刻好之後需要“敷彩”,這活兒在沈習之的專長上,自然而然專心調色塗畫了。
等把故事前半部分用到的角色和道具完成,便開始了整體排練,同時再繼續做後半部分的,就不必做得那麼急了。
前幾回演繹的是幾位主要人物出場、相遇至成親的事。
身份幾乎沒怎麼變,隻是叫法稍改了些,白娘子為白姑娘,青蛇為青青,藥商為許宣。還根據這個世界的人際關系,改成白姑娘無雙親,索性和許宣同住,共同經營藥鋪,但不算入贅。
雖然是第一次合作起來,但效果已經大大超出姜寶言的預期。
無論是在影窗上呈現出來的畫面,還是走戲時的配樂、對話的台詞,幾乎都挑不出什麼毛病。以至于姜寶言每次打斷他們補充自己的想法時,都覺得自己是個麻煩的導演。
但所有人都隻是答應着,認認真真地按她的想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