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小時候很少生病,除了二年級的時候出水痘請假在醫院挂了一個星期的水外,他幾乎沒怎麼去過醫院。
所以校醫院就很少去了。
就像電視劇裡的學校心理室一樣,校醫院在他眼裡顯得很神秘。
可不知道是另一回事,當所有事情碰上“醫院”二字是代表着什麼,盛夏還是了解的。
盛夏根本還不知道嘉禾中學的校醫院在什麼地方,在得到那位同學的回答後,他莫名地就有些慌了,也忘了應該是要再多問幾句的。
盛夏一路跑,一路問,一路跑,一路問。
然後結結實實地撞上一個人。
是應以年。
“他剛剛好像和另一個男生往校醫院的方向走了。”
這另一個男生應該就是指應以年了。
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他也不清楚到底因為誰而要一起去校醫務室。
他隻是聽見其他同學說其中一個人是江淮就一路跑到了這裡。
不知為何,他很不想把江淮考慮進來。
不過,他穩定身子站直,把立在自己對面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後,覺得事實不像自己想到的那樣。
“怎麼是你啊?”盛夏搖搖頭,把不對的思緒甩出去,朝對方說了句抱歉,往前走了一步,又問:“他人呢?他怎麼了?我是說江淮。”
應以年沒立刻回他,而是看着男生皺眉焦急的神情,還有垂在身側握緊的拳頭,想起了江淮在操場上最後說的話。
江淮:“别告訴他,讓他專心比完賽。”
江淮:“你看他打得多好啊。”
見應以年不理自己,盛夏急了,像隻兇猛的野獸,張開拳頭就要上去抓他衣領,最後卻生生忍住了,“你怎麼不說話?”
“江淮在前面的校醫務室。”應以年一改剛才沉默的表情,嘴角稍提,但笑意不達眼底,說:“弄得這樣嚴肅做什麼,他沒事。”像是為了讓盛夏更放心些,他又帶上名字說了一遍,“江淮沒事,校醫說是發熱。”
“發熱?這叫沒事?”這一說,盛夏更急了,也不再管應以年,直接繞過他繼續往前面跑去。
背在肩上的棕色的jELLYCAT籃球玩偶随着他跑動的動作一搖一晃,亂七八糟的,快要飛起來。
他突然覺得剛才自己浪費了這麼長時間和應以年說話這個行為特别傻逼。
他又想到這應以年都說江淮因為發熱進校醫院了,還不好好在裡面陪着他,竟直接離開了。
要不是自己正好撞見他,那這麼長時間,江淮一個人在裡面得多孤單啊。
他還想到自己為了不願江淮有事,就胡亂猜測是别人生病這件事。他知道這樣做不對,如果上天有靈,如果對應以年造成了什麼影響,那幹脆把不好的事都轉移到自己身上來吧,讓自己生病好了。
他莫名覺得自己的想法真是越來越多了,之前可不是這樣的。
箭一樣跑過一間房間後,盛夏又急急刹住腳步退了回來。
因為他好像在經過這間房的一刹那看見了江淮。
果然是的。
這間醫務室的窗簾拉着,從門外看去,房間裡很暗,和外面光亮的天像是兩個世界。
一縷斜陽落在身後,盛夏眯了眯眼,他看見江淮背對着自己坐在一張病床上,正在和校醫說話。
盛夏站在光裡,江淮坐在暗處。
望着和印象裡一樣挺拔的背影,盛夏沒再猶豫,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江淮!”
盛夏看見江淮一下子定住了,緩緩轉過來看向自己,和電影裡所有的慢鏡頭一樣。
光線太暗,盛夏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愣了一秒,擡腳就跑進了房間。
校醫看見有個男生朝這邊跑過來,以為也是江淮的同班同學,“是剛剛那位走掉的男同學喊過來的吧。”
沒深入去思考校醫的話,盛夏在離江淮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下腳步,眼神像最先進的掃描機器,把他那張優越的臉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看了一遍。
确認江淮看起來還算精神,他這才偏頭朝校醫對視,點了點頭當做打招呼,問:“老師你好,我朋友他沒事吧?”
這校醫算是半個聰明的人,他隻覺得現在同學之間的情誼可真是了不得,看這位小同學緊張的樣子,他覺得目前的教育是真不錯。
于是這校醫說:“他有些低燒,所以才會在劇烈運動後有些發暈的感覺。我已經做了處理,給他開了一些藥,但這畢竟隻是校醫務室,更多的檢查也沒法開展,如果這位同學不放心的話,下午可以和老師請假陪他去外面的醫院看看。”
盛夏:“好的,謝謝老師。”
“沒事的,我就在隔壁,有什麼問題可以再喊我。”
看校醫準備走,江淮出聲喊住他,“老師,能不能幫我……同學也看看?他剛剛打籃球的時候被别人打手了。”
盛夏一臉震驚,自己都還沒先問他怎麼回事,他倒先來管起自己的事了。
無奈,盛夏最後還是被校醫帶走了。
回來後,盛夏拉過旁邊的椅子一屁股就坐了下來,動作間發出不小的聲響。
直到現在,盛夏才看到放在江淮身側的那個籃球玩偶,他故意露出自己什麼事也沒有的手,又把一直背在身後的玩偶拿下來抱在胸前,“還說把籃球玩偶送給我呢,送我了然後又自己偷偷拿走了,最後連人都不見了,這算什麼。”
“因為怕别人把你的幸運星拿走。”
餘光裡偷偷看見江淮将視線放在自己懷裡的玩偶上,盛夏動動身子,稍稍坐直了些,又咳嗽了一聲,最後才說:“我也有玩偶了,我就說我自己也會赢得比賽。我不僅赢了比賽,還打出了一個絕殺球,這夠我吹一輩子了,可惜你沒看到。”
“我看到了。”一直沒說話的人突然出聲,江淮擡起頭盯住盛夏看向自己的眼睛,“我看到了,最後那個三分球。”
“你很厲害。”對于盛夏,江淮從不吝啬自己的誇贊。
突然被人打了直球,盛夏猛然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發熱,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重點,“那你為什麼不來和我一起慶祝啊?你赢了我可是立馬就去找你的!”
“不對。”盛夏眼神一變,“江淮,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舒服的?剛剛校醫說——”
江淮自知理虧,卻像拿了獎的演員一樣,把自己掩飾得很好,他打斷男生的話,“沒有不舒服,剛剛校醫都說沒問題了。”
聲音和剛才相比沒有任何變化。
“别說假話!”
盛夏不聽不聽,擡起雙手捂住耳朵,抱着頭左右搖晃,又擔心身前的玩偶掉落在地上,趕緊用大腿夾緊。
“你還當我是朋友嗎?”
聽見盛夏問出這個問題,江淮沉默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出怎樣的回答。
自己不僅把他當朋友,而且還不止當朋友。
可是……
“沒說假話,都是真的。”為了表示自己有把他當成朋友,江淮将實話挑挑揀揀,“那時你正在比賽,我也不好幹擾比賽秩序啊,當時隻感覺有些頭暈,可能是我今天發揮得太好了,不過後來應以年帶我來這兒了,真的沒事。”
他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盛夏是在某些事上有些遲鈍,但他不是笨。
如果再聽不出來這話裡的意思,盛夏真要用課本敲敲自己的腦袋了。
“我為什麼非要去拿這個MVP?你都已經答應把籃球玩偶送給我了,兩局的禮物是一樣的,并沒有什麼不同。”
“而且拿到就算了,我又為什麼非要留下來。”
“我應該早就發現你不在的。”
盛夏每說一句,江淮的眉頭就多皺一分。
他突然很後悔自己對他說了一大堆屁話。
“盛夏。”
這是盛夏第一次聽見江淮喊出自己的名字。
他想起開學典禮上那個誇江淮聲音好聽的男生。
盛夏有一瞬間的愣怔,滿口的話被打斷,他也忘了該怎麼繼續。
江淮繼續說:“永遠不要有像這樣的想法,你永遠要先做你自己。”
“我說過了,我想讓你赢。”江淮又說了一遍。
“而且,誰說這兩個玩偶是一樣的?”江淮說:“我已經把我拿到的送給你了,你也可以把你拿到的送給我,這是不一樣的。”
啊?
不是,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