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領隊一前一後乖乖地站在隊伍的最左側,面朝鄧筱藍。
因為上了個樓梯,空間變換,現在是江淮站在盛夏的前面。
盛夏盯着江淮的後背,或許是有風,也或許是因為男生的呼吸,他看到江淮的校服在微微晃動,一會兒被吸進去一會兒又被撐開,把對方背後的肩胛骨襯得清晰又模糊。
兩個人的個子其實差不多高,但在這樣近的距離下,盛夏還是要稍微仰起頭才能看到江淮的後脖頸。
“之前怎麼沒發現這人的個子原來這麼高?”
盛夏一邊墊腳一邊說話,或許是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沒能掌握好一心二用的技能,他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其實很大。
至少江淮是聽見了。
江淮憑借直覺往左邊挪了挪。
盛夏:“?”
鄧筱藍看了一眼他們這邊的動靜,轉回頭面向所有學生,說:“紀律和衛生是最重要的,我們不要給食堂的工作人員增添負擔。”
“不強求,就當玩兒了,但盡量好好做,或許能有機會被發到學校公衆号上。”她說:“好,按班級解散吧。”
“我要做一個小貓模樣的冰皮月餅。”盛夏揉捏着加了水的預拌粉,說。
食堂裡面的餐桌被工作人員整理過,一個班的同學站在這些餐桌旁,圍成了一個圈。
方子裕站在他旁邊,看着自己手心粘上的面粉,開始罵罵咧咧。
盛夏被逗笑,他接着把準備好的紫薯餡料包在裡面,然後在外面刷上一層熟糕粉,最後用模具壓出了一個藍白漸變色的小貓形狀的月餅。
“哇靠!”方子裕停下手中的動作,忍不住感歎。
盛夏及時拍開了他偷偷伸過來的手,“别動,不是給你的。”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居然會做這個。”
“壓根不會做,我這叫善用網絡,熱愛學習。”盛夏把小貓月餅放在盤子上,摘下一次性手套,“先走一步,你繼續搓面粉吧。”
盤子上的小貓月餅被遞過來的時候,江淮正低頭仔細琢磨着手裡拿的模具。
“江淮!江淮!江淮!”盛夏擡手拍拍他的肩,“快來嘗嘗我做的,我剛剛已經吃了一個,特别棒!”
聽見盛夏的聲音,江淮放下模具,整個身子都轉過來。
他先是看了一眼男生,然後才低頭去瞧他手裡端着的月餅。
“好看。”
“是吧,我也這樣覺得。”盛夏說:“那别光看啊,你快嘗嘗。”
江淮手上本來就戴着一次性手套,他剛準備伸出右手就想到自己剛才用這隻手拿過模具,于是換成了左手。
冰皮月餅有些人覺得好吃,有些人覺得不好吃。
盛夏不知道江淮習慣的口味是什麼,隻一臉期待地在旁邊等着。
不知道為什麼,盛夏在認真看着别人吃東西的時候,自己也會忍不住張開嘴。
“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還不錯?”
“不錯。”
盛夏的嘴唇半開半合,有些紅潤,望着他一臉期待的表情,江淮說。
“就是,就是。”得到滿意的回答,盛夏感覺心情很好,他一轉頭就看到了放在江淮身邊的小狗模具,“诶?你拿的是小狗形狀的模具嗎?”
“嗯。”
“哈哈,我們不愧是朋友,真有默契。”盛夏說:“我拿的是小貓,你拿的是小狗。”
“……”江淮的聲音比剛才更沉了些,“嗯。”
“我們一起來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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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25日,晴
放學回到家,我立馬查了一下今天的天氣,我特别想知道現在還是不是可以吃冰淇淋的時候。
他把手背在身後打招呼的動作很可愛。
他坐在教室裡向我招手。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壞,我對八班的班長和英語課代表都請假了這件事感到很高興。因為他們,今天我獲得了一次可以和他并排走在一起做領隊的機會。
地上有一些小水坑,他像個跳動着的音符,又像個小兔子,一蹦一跳地朝我這邊來。
我沒有想到他一直記着我假期要去醫院的事情,雖然是以朋友的身份。
他偷偷說我個子高,我聽見了,我有點開心。
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聽說過這樣一件事,一個人安靜地站着,閉上眼,能根據不同的腳步聲識别出不一樣的人。
我聽班上同學說過,自己能在偷看電視時準确聽見爸媽下班回來的動靜,也能在爸媽來房間檢查自己有沒有睡着時準确聽見他們的腳步。
我發現我也能識别出他的腳步聲,是獨一無二的。
所以我在做月餅的時候知道他向我跑來了。
其實我也是想為他做一個月餅的,模具都選好了,但是嘗試了好幾次,我總覺得我還沒有做到最好,也怕自己給不了他最好的。
暗戀者總是很膽小的。
雖然後來我和他一起用小狗形狀的模具又做了兩個月餅分着吃了。
他像小孩子一樣淘氣地把面粉弄到了我臉上,那瞬間,我真想将他一把抓過來,在他的手指上咬一口。
但是我不能這樣做,因為我怕吓到他,而且我也沒有身份,我隻是他的朋友。
他把方便拿模具的那頭朝向了我,我知道。
我握上模具的一頭,看着它,我突然思維發散。我把它想象成了一塊平衡木,好像兩邊的人誰把手多往前伸一點,這快木闆就會崩塌一樣。
暗戀者也總是很矛盾,怕他靠近又怕他不靠近。
——江淮的私人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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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25日,陰
如果白血病有特異性,或者當時受上天眷顧早點發現了異常,我們的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江淮的私人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