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會露餡兒,何序怎麼敢答應,最後是靠比往日單純的順從多出好幾分主動熱情,才将裴挽棠的目光、動作和提議一起搪塞過去的。
那熱情似乎讓裴挽棠有一點滿意,都已經結束很久了,她還低頭在她脖子裡沒有離開,胸腔貼着她的胸腔,微微起伏着,呼吸略重略急,氣息灼熱。
她還在發燒。
何序被那氣息反複灼燙,搭在被子上手動了動,靜默許久,最終還是腦子空白地落回去,什麼都沒有做,也沒敢催裴挽棠起來。
親密但沒有感情的擁抱又持續了很久。
何序被帶去衛生間清理之前,脖子裡突然麻麻痛痛的,裴挽棠擰開她的臉,在那兒咬.吻了好幾分鐘。
早上起來,何序一偏頭,毫不意外發現了不采取物理方法,就不可能遮住的鮮明吻痕——很暧昧的東西,或許象征深情,那出現在她身上就顯得尤為諷刺,被談茵她們發現,還沒法解釋。
何序摸摸脖子,跑去偷了點裴挽棠的遮瑕。
吃完飯,何序直接出門,沒和裴挽棠打招呼。現在是八點,裴挽棠開始工作了,對她那種極為有規劃的人來說,任何形式的打斷都是打亂。
何序上車之後先告訴司機去二院,待後視鏡裡的房屋變模糊,她立刻說:“師傅,不去二院了,去小竹山。”
師傅應下,在下個路口将方向盤一打,掉了頭。
何序沒準備,被離心率甩得一個趔趄,腳環上的紅寶石重重磕在腳踝。
有點疼,心髒也跟着猛跳,莫名的不安升騰起來。
何序快速擡頭看向後視鏡——裡面隻有冒着新綠的行道樹。
“……”
胡代把台階上的一片綠葉撿起來,低聲叮囑扛着工具,準備去後花園倒騰的園藝師:“今天盡量不要發出噪音。”
園藝師不明所以,但還是不假思索的答應了。
胡代把落葉扔進垃圾桶,洗了手,上來二樓。
平時沒人來的其中一間客房裡,本該在書房工作的裴挽棠側身躺着,雙眼緊閉,臉色慘白,鬓角的冷汗打濕了發根,全然不見那個被人比作捧着青磚望高樓的上位者該有的強勢模樣。
胡代走進來說:“要不還是把何小姐叫回來吧,她——”
“不用。”
胡代後半句“她在家裡您會好過點”被打斷,不放棄地勸說:“可是您這麼硬撐着也不是辦法。”
“出去!”
不容置喙的命令,胡代隻能遵從。
但在走之前,她彎腰把昨晚“收拾”了的打火機放在枕邊觸手可及的地方,兔子朝上。
很快門被拉上,裡面沉得聽不見一點聲。
外面也靜悄悄的,還沒暖起來的春天像在遭遇能凍結萬物的寒潮,讓一切聲音失去活力。
很局部的寒潮。
隻需要轉個頭就能透過窗戶看見的小竹山下,何序被龐靖抱了個滿懷:“到底是小兩歲哈,你老遠走過來,我以為是哪個女大學生!”
何序懸了一路的心被熱情撫慰,笑着抓了抓肩上的登山包,說:“過期五年的大學生 。”
登山包是何序臨時在路上買的,裡面裝着水和食物,四人份,瞧着就沉。
談茵從善如流接了龐靖的話:“她一直好看。”同時擡手,把何序肩上的包拿下來提在手裡。
談茵的動作太過坦蕩自然,沒給何序反應的機會,她愣了一下,腦子裡快速閃過裴挽棠的臉,她那些關于談茵的反問,還有一些模模糊糊分辨不清的曆史畫面。
何序深知不能再鬧誤會。
她今天還是撒謊出來。
不管哪一樣敗露都是麻煩。
何序在談茵提步要走之前,拽住背包的另一邊肩帶說:“我自己背吧,你東西也不少。”
談茵轉頭笑道:“全部加起來也沒你幾瓶水沉。”
何序抿着嘴唇,沒有松手。
她有時候固執,這點談茵深有體會。
比如大一哪堂實驗,老師一開始就講了,隻要步驟準确,時間精确就不可能出現結晶,她非不信,說親眼看到了,前後磨了老師将近一周,最後發現是試劑被污染導緻的異常結果,她沒能發現新的化合物,但向半個材化學院的人證明,三班十五号是個犟種,她決定了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談茵想起那幕,忍不住笑了聲,說:“提好了?”
何序明白過來談茵的意思,立刻攥緊背包肩帶。
談茵一點點松手,确定何序完全提穩之後才收回手插進口袋:“走吧,票已經買好了。”
何序:“嗯。”
今天是工作日,人不多,四人在山道上走走停停,悠閑得像是city walk,又比城市裡安靜松弛,視野開闊,體感非常舒服。
何序太久沒有體會過這麼自由輕松的感覺,即使長久不活動的身體已經難以負荷,也還是默不作聲堅持着,想吹一吹山頂的風,想看鳥雀從山頂起飛。
她從機械枯燥的生活中暫時掙脫出來,忘了時間。
中午十二點半,來給裴挽棠送飯,但毫無懸念被趕出來的胡代短暫猶豫,下樓給佟卻打電話:“馬上滿兩天了,小姐的情況為什麼不止沒有好轉,反而還嚴重了?”
佟卻:“心病還須心藥醫,她自己不想好,我就是把仙丹拿來也沒有用。”
胡代回想剛剛在次卧裡看到的,已經忍耐得透出狼狽的裴挽棠,擡手招來司機:“去接何小姐回來,具體哪個醫院打電話問霍助理。”
司機:“好的。”
胡代:“算了。”
裴挽棠想要何序回來的時候,不必她自作主張;她不想,所有安排都隻會适得其反。
但是已經一上午了,探病需要這麼長時間?
胡代心生疑慮。
樓上,裴挽棠又忍過了一撥來自神經末梢的強烈刺痛,周圍陷入死寂。她握着打火機一動不動躺了一會兒,起身過來書房找手機。
定位軟件打開,地圖上顯示着兩個紅色的位置圖标,一個代表何序,一個代表裴挽棠。
圖标相距很近,其中一個帶圍欄的,邊界甚至還涵蓋着另一個所在的位置。
也就是說,何序就在裴挽棠附近,在她設定的可控範圍内,但她今天要去的二院分明和這裡隔了半個城。
裴挽棠沒有血色的臉讓她看起來極為虛弱,她沒有情緒的眼神則讓她顯得陰郁壓迫。
“叩叩。”
書房門被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