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序在心裡默念一遍,這一晚隻記住了她的名字,還不知道是哪三個字。
四月初,莊和西主演的新劇開播,Rue看着鋪天蓋地的微博熱搜,忽然道:“何序,說起來你和這個莊和西還有點像。”
何序:“哪兒像?”
“身形。”Rue用雙手比了個相框對着何序,“如果你們穿同一件衣服,轉身背對大衆,我敢保證,這世上百分之90%的人都分不清你們誰是誰。”
“Sin愛畫女人的裸體,我耳濡目染,這雙眼睛被她調教很毒辣,不會看錯的。”Rue補充,“前提是,你得有人家莊和西那氣質和線條。你瘦是瘦,沒一點肌肉。”
何序低頭看看自己胳膊,覺得Rue所言極是。
Rue說:“‘如果人的個性和四季對應,那何序應該長在最從容最幹淨最清透也最舒服的季節。’當初讓你做自我介紹,你不是說你同學這麼評價你的麼,莊和西給人的感覺和你截然相反,她十分具有沖擊力,是那種鋒芒畢露的美。”
“算了,你們還是不一樣,完全不一樣。”Rue蓋棺定論,咬了支煙起身,湊在Sin嘴邊點。
她的手機還在桌上放着,何序看着屏幕裡莊和西的照片,也覺得自己和她天差地别,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的錢,她應該沒什麼機會賺到。
何序整了整制服的領結,戴上口罩繼續工作。
淩晨兩點,剛剛開始安靜的酒吧忽然迎來一波新客,聽他們聊天好像是鹭洲影視基地的群演,剛拍完夜戲,來這兒放松。
何序走過來給他們點單,聽他們八卦。
“我今天算是見識到和西姐的脾氣了,那可是剛在國際電影節上拿了獎的唐覺啊,被和西姐劈頭蓋臉一通訓竟然沒還嘴。”
“她敢還嗎?莊和西那個替身開拍前好好的,結束了結束了,因為道具組失誤摔得全身多處骨折,這事兒擱誰誰都得立正挨打。”
“也是,不過我還是覺得和西姐護着替身的頭,面帶怒容厘清事實,把道具組那幫想推卸責任的堵得啞口無言的樣子賊拉帥。”
“對對對,真的太護犢子了。”
“唉,什麼時候我們這些群演也能被當人看就好了。”
……
對話越往後,無奈和感慨越多。
何序一面蹲在桌邊開酒,一面想,這些人口中的莊和西怎麼和Rue姐說得不一樣?她不是喜歡仗勢欺人,耍威風麼,怎麼到這些人嘴裡變成帥氣護犢子了?
人設?
明白了。
208都這樣。
何序說了聲“慢用”,抱着盤子離開。她後方,有人壓着聲說:“莊和西的替身經這麼一遭,怕是要長期休息了,你們有沒有興趣去試她的替身?”
“以她現在的地位,選人标準應該很嚴吧。”
“還真不是,她的替身是出了名的錢多事少。”
“沒錯,莊和西入行十來年,能自己拍的鏡頭絕對不會用替身,包括一些高難度動作、危險鏡頭,基本都是她自己上。”
“那還要什麼替身啊。”
“總有她做不來的,或者輪不到她親自上場的呗,比如光替、手替、腳替……”
“唉對,我還真聽一個做藝統的朋友說,莊和西選替身就一個标準,和她身形像。”
何序步子微頓,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被拉長在地上的影子——高高瘦瘦,要是再多點氣質,練點肌肉就和莊和西很像了。
早上五點下班,何序在路邊攤對付了幾口飯,過來公交站等車。她手機裡有月結工資的短信通知,也有扣款的,前者一條,後者接連三條,扣完之後的餘額看着有點寒碜。
“嗡——”
手機震了一下。
Rogue發微信過來說酒吧最近的生意不好,讓何序想想清楚,要麼轉去做酒推,要麼降薪。
再降她卡裡的餘額要成負數了。
做酒推……
何序都能想象Rue暴躁的模樣。
那還有什麼辦法能吃飽飯呢?
何序回複Rogue會好好考慮,然後裝起手機,靠在公交後排慢慢睡了過去。
今天這趟公交急,搖得何序睡不踏實,經過“鹭洲之瞳”——市中心的一塊大屏——何序恍恍惚惚睜開眼睛看了眼。
大屏裡正在播放莊和西新劇的片段,她把封建父權制下的女主角演得很有魄力,她本人看起來很貴,很冷,很好看。
“哐!”
公交猛地一個颠簸,何序腦袋磕在車窗玻璃上,徹底清醒了,看着鹭洲之瞳的眼睛躍起一簇光。
人不是說麼,富貴險中求,搏一搏,說不定單車就變摩托了。
她想賺莊和西的錢。
這麼可惡的208,出點血是她應該的。
不就半條命,她有。
主意一定,何序也不管演員替身的選擇标準、流程是什麼,很着急地回到住處把門鎖死,拉上窗簾,打開燈,往嘴裡咬了兩根筷子,手裡拿着一把刀子。
旁邊桌上是打開的手機。
手機裡是莊和西的高清照片。
何序把照片放大,定位到莊和西右腿的傷疤上,看了幾秒,刀子朝自己小腿的同一位置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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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序的日記】
2021年4月3日,晴
今天第一次聽到刀子劃開皮肉的聲音,第一次知道那種疼要同時咬斷兩根筷子才能忍住不哭。
但是沒關系,我有了和莊和西一樣的傷疤。
我想做她的替身,想要很多很多錢,想吃最甜的蛋糕和最紅的櫻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