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往生的靈魂都會聚集在那裡,可以收集到很多信息。”蘇舜欽頭也不擡,替玄色接話。
“不愧是文曲,喜歡做些史官做的事。”白承箴笑得像個狐狸。
“外面還有客人等着你們。”玄色懶得看他們鬥嘴,隻道:“即日起,榻月就是華清樓掌事,一年後華清樓沒有成為聚寶盆再議。”
蘇舜欽率先起身,做了送别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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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清樓開業第一日,有清獻候和蕭國公坐鎮,來的都是王公貴族。
榻月也是從那時候知道的,一個地方開起來,從第一天來的客人就能知道往後的發展。比如今日來的全是達官貴人,華清樓之後得他們相助,彼此掩護,發展一路長虹。
兩個人的後來,也可以從相遇那天就可以預知結局。
酒過三旬,榻月倒沒覺得有什麼,隻是小鈴來到她耳邊低聲道:“蘇卿有些醉了,您将他送回去,這裡交給我就好了。”
榻月聞言,望過去,已是酉時,白承箴和蕭敬文一走,客人漸漸回去了,剩下的不是酒蒙子,就是沒什麼實權又愛玩的世家子弟。
蘇舜欽看起來面色紅潤,烏黑而濃密的眼睫低垂着,似是微醺。
榻月走過去,向着那桌客人微微躬身,道;"蘇卿有些醉了,先行回去了,諸位玩得開心。"
旁人倒是不說什麼,那裡有個衣着華貴的女人,很不樂意的樣子,惡狠狠地盯着榻月;"你就是今□□演常儀的人?"
榻月沒有明白那個眼神的意思,隻是呆愣回答:“是。”
女人眼神愈加兇惡了:“蘇卿醉了,合該由仆人來送,你來是什麼意思?你與蘇卿算什麼關系?”
榻月愣了片刻,直到小鈴從她身後越過:“實在抱歉,這本該是我的事,不過當下太忙了,才不得不找人幫忙。您若是覺得不合規矩,我來送就是。”
女人不依不饒:“隻是如此嗎?你擅離職守,合該有罰。”
榻月實在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什麼妖處處為難,隻是垂首:“今日事務繁忙,這并非太大的纰漏。您今日的開銷全部由華清樓承擔,可以麼?”
女人不滿意:“我是缺錢的人麼?”
一邊原本在看戲的人也不樂意了,起哄道:“怎麼就免她一個人的單。”
女人惡狠狠地罵回去:“你們沒錢我請客,現在給我閉嘴。”
榻月真是怕了這個女人,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這時趴在桌上小憩的蘇舜欽醒了過來,臉頰泛着紅暈,睡眼朦胧地看向女人:“張姐姐,今日實在是累了,你就别為難他們了。”
說着将手上的銀镯子取下,放入張姐姐手裡,道:“我先走了,改日再見。”
張姐姐受寵若驚,她有點沒想到蘇卿還醒着,握着镯子不知所措,隻希望剛才咄咄逼人的樣子蘇卿沒有記住,趕緊恢複了嬌軟的聲音,道:“既然是蘇卿的意思,必然是尊重的。”
蘇舜欽這才轉過來,伸出手:“走吧。”
榻月将他一路送到聽水樓,馬車颠簸,蘇舜欽又走得搖搖晃晃,一路上頭發散了。
回到屋子裡他便将發飾取了下來,一頭烏黑的長發如瀑散落,微潮的發絲貼在頸側,有些淩亂。
少年皮膚白皙,醉酒的熏紅如雲霞浮在臉頰上,這樣一張臉在亂發裡别具風情。他踢掉鞋子鑽進被窩裡,而榻月去打了熱水回來,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副景象:
少年躲在被子裡,卻又伸了半個身子出來,衣服褪了一半,于是從脖頸到後背大片肌膚裸露在外,薄汗微凝,在燈下泛着細光。
少年面朝下俯卧在床上,整張臉都埋進了被子裡,隻剩淩亂的頭發還在外面。
榻月拿起濕毛巾過去,輕聲道:“今天夜裡風涼,你這樣睡覺的話,明日可能會得風寒。”
蘇舜欽從被窩裡翻出半張臉來,眼神朦胧,而臉頰上的熏紅格外明顯。聲音有些軟糯,道:“我待會去洗個熱水澡,先讓我躺一會兒。”
榻月笑:“你待會還起得來嗎?”
蘇舜欽睜開眼看着她,那雙眸子清亮而濕潤,并不像醉得不省人事的樣子,他道:“起得來。”
“你沒醉?”
“沒有。”蘇舜欽說,“不過你的酒量可真好,居然比我還能喝。”
“是嗎?我也不知道自己酒量不錯,第一次喝酒呢。”榻月笑道。
“第一次喝酒啊。”蘇舜欽呢喃道,“說不定你是傳說中千杯不倒的人呢。”
“那很适合在酒桌上談生意了。”
“比酒量更合适的是你的臉,生的很不錯,那群商人一定會很有興趣和你談生意,并且以為能從你這撿到便宜。新人在華清樓當家,怎麼看都像是好騙的樣子呢。”蘇舜欽有時候對這個女孩很無奈,她完全不清楚自己的美貌。
溫和的江南女孩的鵝蛋輪廓,上面卻是深邃而立體的五官,一雙杏眼總是無辜地望過來,偏偏那種無辜純良的模樣也構成了她的美。
榻月還沒搞清楚人情世故,不知道蘇舜欽這算是誇她還是暗戳戳說她笨,于是歪歪頭看向蘇舜欽。
蘇舜欽最喜歡她這小貓模樣,笑道:“我在誇你漂亮,客人都會很喜歡和你談生意的。”
“可是今天那個人就沒有,她看到我就開始刁難我。”
“這個啊。”蘇舜欽琢磨着用詞:“這是因為我的第一出戲的女角兒是你,所以有些嫉妒吧。送她些東西就哄好了。”
蘇舜欽說到這裡就終止了,總不能繼續往下說自己對女人的心思很了解,并且在玩弄她們感情中如魚得水吧。
這不是榻月該聽的。
說起來,榻月真是天真得無法形容,簡直比蘇舜欽離開淮州之前還要單純,她完全不明白人與人之間相處的那些彎彎繞繞。
蘇舜欽道:“人情世故,也就是那麼一回事。你不用太着急,我可以教你。”
榻月想了想,搖頭:“還是不明白為什麼。”
蘇舜欽噗嗤一笑,坐了起來,摸摸她的腦袋,毛茸茸的,笑道:“因為你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