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分手的時候當然會有難過。
但是南見月覺得自己的情緒就像存留在容器裡的某種非牛頓流體,隻是在倒出來的時候會感覺到刺痛。
而真正下定決心将所有的回憶盡數剝離後,情緒又被密封起來,像是真正的固體一樣不容動搖。
赤葦京治咽下了想了很久的挽回話語,他知道她決定的事情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多次挽留隻會讓她反感,需要從長計議。
來日方長。
盡管這麼安慰自己,但他仍然有一種對未知的不安感。
——
初來兵庫,南見月覺得祖母家附近的小公園是個寫生的好去處。
稻荷崎的入學面試,祖母建議她可以帶一些作品去,于是南見月幹脆一連幾天背着畫具來到這裡。
她總是習慣帶一些點心,用以補充體力。
昨天是清香粉糯的芋泥餅,前天是香甜濃郁的曲奇餅幹,大前天是晶瑩剔透的水信玄餅……
大風吹過,被花瓣劈頭蓋臉砸懵了的南見月一擡頭就看見了可怕的景象。
自己辛辛苦苦畫了一下午的畫紙被夾雜着葉片的大風裹挾着,即将落入泛起漣漪的溪面。
那是這幾天來她最滿意的一幅!
在她驚恐的視線中,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準确地抓住了單薄的紙張。
那是個深色頭發,身材高大的男生。
他似乎仔細端詳了一下紙張上的畫作,擡頭與她對視,眉毛一挑,道:“畫的還挺漂亮的。”
南見月不置可否,朝他伸出了手。
男生把畫紙交還給了她。
手指修長,手掌寬大,短袖T恤讓他手臂上漂亮的肌肉線條展露無遺。
長得也很好看,眉毛很濃,眼睛很大,貌似還有些眼皮肌無力。
總之,就外貌而言,他很符合南見月的審美。
“謝謝你,這是謝禮。”
宮治愣愣接過,還沒說什麼,卻見她已經收拾好了畫具轉身離開。
他坐在溪邊櫻樹下的長椅,打開了飯盒。
裡面用塑料杯裝了兩個可愛的布丁。
金黃的色澤,細膩的質感,頂部的焦糖液瑩潤閃亮,還未入口就讓宮治看直了眼睛。
他揭開蓋子,細細品嘗。
是他想象中的柔滑口感,牛奶和雞蛋是這道甜品的主角,隻需要用舌尖輕輕一碾,醇厚的奶香和雞蛋香、馥郁的香草味就争先恐後地占據感官。
焦糖液帶着苦香,與布丁的甜香交融在一起,回味無窮。
花瓣落在他的發絲和肩膀上,宮治沒管,隻是抿着唇,一邊回味着口中美妙滋味的餘韻,一邊眼帶不舍地看着飯盒裡最後一個孤零零的布丁。
下定了決心,他重新扣好了飯盒。
果然還是帶回家,作為晚飯後的甜點和辛苦訓練了一天的獎勵吧。
他的設想很美好,可惜家裡有一個混蛋。
“南?”
宮侑疑惑地看着被藏在冰箱裡最角落的小飯盒。
宮治那家夥,從晚飯的時候就盯着冰箱,實在是讓人很在意。
奶黃色的飯盒上面沒有圖案和品牌名,隻在盒蓋的右上方貼了一個可愛的貼紙,貼紙上還用漢字寫了一個“南”字。
卡扣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裂紋,但仍能夠正常使用。
“我倒要看看是怎麼回事。”
宮侑掀開了盒蓋。
“是布丁!”
兄弟的布丁就是自己的布丁,宮侑甚至沒顧得上去拿勺子,直接幸福地嗷嗚一口倒入口中。
“好吃嗎?”
“……好好吃!诶!”
“砰!”
“你是豬嗎,這是第幾次偷吃我的布丁了?”
宮侑看着宮治恐怖的神情咽了咽口水,但口中仿佛還殘留着剛剛囫囵吞下的焦糖布丁絲滑的口感。
他冒着可能還會被宮治揍一頓的危險追問道:“阿治,在哪裡買的布丁,好好吃!”
宮治瞪着他,發現這個混蛋仍然毫無悔改之意,他的拳頭越捏越緊。
不過最終,他還是想起了自己要與人為善的信條,臭着臉一把搶過飯盒,“……不是買的,應該也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