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劍沒有回答,但輝月感受到他驟然緊張的身體,看見他低下的頭。
即使已經有了這樣的預期,但猜想印證時,輝月還是感到一陣的難以置信。
讓同刀派感情深厚以兄弟相稱的刀劍們互相攻擊,這是何等大的惡意。即使刀劍付喪神的本體是刀劍,是冰冷的鐵器,在接收靈力化形擁有人型後,也在向人靠近着,擁有了人的情感。親眼看着自己手中刀在重視的兄弟身上留下傷口、造成蜿蜒的血迹,看着對面的他無力支撐地倒下,他們心中是自責、後悔、不解還是在痛苦中安靜地滋養着恨呢。
難怪今劍那麼迫切地希望她立刻離開,難怪會在剛剛情緒奔潰。
輝月腦海中回溯過一幅幅畫面:
不再害羞的山姥切國廣,像是對周遭一切失去了感知能力,無情地要求丢下她。
出陣隊伍中無比冷漠的堀川國廣,站在最偏遠的位置投來冰冷的視線。
初夜夜襲而來的一期一振,對着緊閉的部屋門默默拔刀。
她于是理解他們為什麼會如此警惕,正是因為承受過太多的惡意,才會對身邊陌生的存在持有十二分的警惕。尤其當他們自身變成刺向兄弟的利刃,連自己都可能為兄弟帶去傷害,這世間又有什麼可以信任。
可這本不是他們應當承受的。
“我不會這樣的,我不會傷害今劍,今劍也不會傷害我的。”輝月說。
“可是、可是……”
今劍不敢去相信。
輝月看出了他心中的膽怯,起身走到了他面前,側身貼着他坐下。擡手輕柔地托起今劍的臉,讓他能看見自己,她望着今劍的眼睛說,“可以相信我嗎?”
月亮,懸挂在寂靜夜空的月亮,總是那麼耀眼,讓人見之不忘。但是奇怪,望向面前這振特殊的“弟弟”的眼睛,今劍看到的卻不是眼眸中的新月。
是大海,他在她的眼裡看見了一望無際的大海,無風無浪,水波不興。
她沒有很堅定地兀自強調什麼,要求他去冷靜,要求他去信任。隻是望着她的眼睛,今劍便覺得心情如那海面一般平靜下來。
見今劍的情緒不像起初那樣激烈,輝月将托着他臉的手移開,放在了他的肩上,想以此給他更多一點的支撐。
“來了這麼久,還一直沒有見過這裡的審神者,真想知道這位大人是什麼人。”輝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的心情說出這句話,一股無名火堵在胸口,讓她真想親自會會這個審神者。
刀劍存在的意義便是斬殺敵人,刀劍付喪神的存在更是為了與時間溯行者戰鬥,以守護曆史。而這人作為刀劍的主人,作為審神者,卻用刀劍付喪神滿足自己邪惡的私欲,讓他們互相傷害以取樂。
完全失格的審神者到底是什麼樣?
她的疑惑中帶着自己也未曾察覺到的冷靜的憤怒。
欺負信任着人類的付喪神算什麼本事,有種來跟她人類對人類地硬碰硬試試呢。
“她在天守閣。我們也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她不會出來,三日月也不要去見她好嗎?”
被安慰好的小天狗,重新與輝月親近起來,他仗着嬌小的個頭撲到輝月身上,将頭埋在輝月的肩上,撒嬌一樣地說着。
“她不會出來嗎?”輝月再次将今劍攬進懷裡。
“嗯嗯,不會哦。嗯……她應該不敢出來了吧,反正有長谷部守着她,也不用擔心她會怎麼樣。”
今劍的語氣盡量輕松,但還是能聽出來心中的複雜。主人、審神者的稱呼在嘴裡打了一架,最後還是稱之為“她”。
輝月注意到今劍說的是不敢。不敢出來,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其中似乎還有更複雜的狀況。會讓審神者龜縮天守閣不敢出門,難道是之前的事情做得太過分導緻有刀劍反抗甚至試圖弑主了?
輝月希望事情不是這樣,畢竟她沒來得及問A56關于暗堕的信息。
她把刀劍亂舞當遊戲打的時候,暗堕是同人設定,官方并不存在,但這個世界是否也是一樣,她就說不準了。
在暗堕的設定下,如果有刀劍弑主,那他就會暗堕。
屬于神明的聖潔被染上血色與黑暗,從此與過往的自己、與正常的自己分道揚镳,墜入惡意侵染的深淵。
千萬不要啊,這種事情可以她來做,反正她不是标準刀劍付喪神,不怕暗堕……吧?
沉浸在思緒裡的輝月被身前的拉扯感喚回神智。今劍擡着頭,睜着那雙橙紅色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她,“所以,可以答應我嗎?”